中唐诗人杜牧曾说:“文以意为主,气为辅,以辞采章句为之兵卫。苟意不先立,止以文采辞句,绕前捧后,是言愈多而理愈乱。是以意全胜者,辞愈朴而文愈高,意不胜者,辞愈华而文愈16.是意能遗辞,辞不能成意,大抵为文之旨如此。”(《答庄充书》)杜牧的见解基本上是对的。他说的意也就是思想。特别是散文,它不象小说那样有完整的故事情节,典型的人物形象,也不象戏剧那样有矛盾冲夹,设置悬念,因之,更需要在挖掘事物的意义和表达思想上下功夫。在你的散文里,虽然堆砌了许多材料,而且应该承认有些材料是相当生动的,但材料与材料之间缺乏内在的必然联系,特别是缺乏抽丝剥笋般的层次,其原因就是缺少了一个“意”字。因为没有用一条思想的彩线把这些哪怕是晶莹夺·目的珍珠穿起来,所以显得星散、凌乱、芜杂,闪不出光辉。
几乎所有脍炙人口的优秀散文,都是立意新颖,具有发人深省、扣人心弦的思想力量的。我们读了杨朔的《荔枝蜜》,就必然要赞叹作者那闪闪发光的思想:“蜜蜂是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人类酿造最甜的生活。”“农民立在水田里,辛勤地分秧抽秧。他们正用劳力建设自己的生活,实际也是在酿蜜—为自己,为别人,也为后世子孙酿造生活的蜜。”
秦牧的《古战场春晓》之所以成为万人传诵的名篇,首先也是因为它的立意高远,愚想深刻。作者由三元里人民当年的反侵略斗争,想到了中国近百年史,由中国的近百年史,又想到了整个十九世纪的阶级斗争,从当年三元里人民把当时最强大的侵略者打得“跪地求饶”,想到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人民和朝鲜人民一道又把当时最强大的侵略者打得“跪地求饶”,从过去的历史,想到帝国主义的日近黄昏,从而喜悦地望着早降的绿野春光。这样,古战场春晓就不仅是自然界的春晓,而是中国人民的春晓,中国社会的春晓,时代的春晓了。请看,概括得何等广阔,思想站得多高!也只有用这样闪光的思想去穿起那些素材,才能成为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或则波翻浪涌,一泻千里;或则汪洋悠肆,泊扫滔滔多或则拾级登山,层层叠叠;或则回廊曲径,步步通幽。总之,一环扣一环,互相辉映,彼此照应。我们仔细欣赏一下杨朔的《泰山极顶》,就会发现思想彩线的神奇作用。这篇散文开宗明义就告诉人们:作者是想登上泰山极顶观日出的。可是,刚爬山,作者笔锋一转,却去欣赏“青绿山水画”,翻阅“历史稿本”,描写朝阳洞孤零零的人家,俯瞰齐鲁平原上人民公社的景色。
看起来这些材料都各不相干,互无联系似的。直到最后,作者画龙点睛,指出:虽然登上泰山极顶没有看到日出,却看到了“另一场更加辉煌的日出”,即祖国大地如日东升的“无比壮丽的奇景”。作者还把社会主义祖国比作“晓日”,并祝愿她永远“如日之升”。这样,前面那四个方面的材料都活起来了,连起来了:“如果说泰山是一幅徐徐展开的青绿山水画,那么这幅画现在才完全展开,露出最精彩的部分。如果说我在泰山上是翻看什么稿本,那么现在我才算翻到我们民族的真正宏伟的创业史。”于是,原先撤开的“看画”,翻历史稿本”,看“人民公社无比壮丽奇景”,以至访问朝阳洞那户人家等等,一下就收拢住了,都站到这一光辉思想之下了。于是,整篇散文不但没有散的感觉,相反显得前呼后应,首尾相连,非常紧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