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有些街巷的名字,抒情而古典。如长干里、白鹭洲、乌衣巷、朱雀桥……经过这些地方,我总觉心情有点异样,眼睛老寻望家家门媚上的白字蓝底的搪瓷门牌,好像在认取我的老相识。
朱雀桥边野草花,
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当然是因为古人留下了那许多清诗丽词在起作用。如果没有唐人刘禹锡的这首诗,当我经过乌衣巷、朱雀桥的时候,亦不过是一个匆匆过客。现在经过这里仿佛有所恋恋而屡屡回首,是我身临其境地在重温、在体味这首诗了。我想,生活在这里的居民,若寄信给天涯海角的亲友,信封上写着寄自乌衣巷或朱雀桥的第几家、第几楼,可真有点意思!而暮春三月,翩翩掠影于桥边、巷口的双双紫燕,不知可是刘禹锡诗中的燕子的后代,从遥远的异域飞回故国寻根来了?
刘禹锡这首诗中的燕子,千百年来并没有获得人们多少情和理解,甚至在刘禹锡的笔下也带有椰榆的意味—“树倒瑚扬散”。我认为这不够公平。树倒了,瑚琳不散,更待何时!如果人与湖琳掉换个位置,就会懂得人对于瑚孙的嘲弄是如何不讲情理了。该嘲弄的是那棵树,它不该倒。树不倒,瑚孙们又何至于流离失所呢?同样的道理,我认为刘禹锡诗中的燕子,不失为明智派。试想,王谢望族的富贵豪华,与燕子何益?寻常百姓的清贫瘦寒,又与燕子何碍?。两者之间,在燕子都不过为了借得栖稳一枝之安而已。王谢的高门楼塌了下来,为它悲金悼玉一番,写篇诛文,唱支挽歌,自无不可,但若以为于塌倒在地的断砖烂瓦、枯木朽株堆上,仍可藉以营构自己的安乐窝,那甚至为“旧时王谢堂前燕”所不取。因为,连燕子也看得明白,为求得种族的生存、发展、繁荣昌盛。不可不择地而处。王谢故家的倾纪遗迹,不能提供任何方便,实远不如寻常百姓的茅屋低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