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6月，某海滨小城。
第一场
〔幕启:一片柔和的红光。蟹市上，人声嘈杂。一 群提着网兜、挎着小篓的人正等待着卖蟹人的到来。]
买蟹人甲:(叹气)唉!(问乙)你说这蟹怎么大清早的就卖光了?要知道就早点来了。
买蟹人乙:耐心等等吧，这蟹肉嫩味美，营养丰富，大 清早就卖完也不足为奇嘛。
[在等待买蟹的人中，有位头发梳得光亮的胖子，正悠然地抽着过滤嘴香烟，不慌不忙地踱着步子(下称“过滤嘴”)。他身旁是一位土里土气的老汉， 他显然比任何人都急，急得团团转，手里的铜烟 锅，被抽得磁磁响(下称“旱烟袋”)。〕
早烟袋:同志，你看还能上货吗?
过滤嘴:(打量“旱烟袋”)老同志，买蟹吗?明天吧， 啊，今天没门儿啦!回去吧，啊……
旱烟袋:唔，唔……谢了!(朝集外走几步，停住，想了想)唉……这……(转身走回来，蹲下，继续抽烟)
[“过滤嘴”瞪了一眼“旱烟袋”，使劲吸了一口烟，又踱起步，速度比先前快多了。卖蟹小姑娘挑着两筐蟹上。〕
小姑娘:卖蟹啰！
〔人们一窝蜂地拥上去，“过滤嘴”伸开手臂，把人们都挤到后面，只有“早烟袋”还站在原地。〕
过滤嘴:(大声地)挨帮，都挨帮!〔“早烟袋”踞起脚，伸长了脖子往蟹筐里望。」
小姑娘:(放下担子，抹去脸上的水珠，笑)再急，也 得叫俺喘口气呀!
过滤嘴:是，看这位小同志累的，身上都叫汗湿透了!
(笑)
小姑娘:(边拿秤边说)才不是汗哩!海雾打的。
过滤嘴:(笑)对，海雾打的，海雾打的。(弯腰，一手 撑膝盖，一手伸进蟹筐)
过滤嘴:哎哟!(被蟹夹住，甩手想挣脱，挣不脱)
【小姑娘格格地笑起来，众人也跟着大笑。〕
过滤嘴:哎哟!哎哟!疼死我了!
【小姑娘忍住笑，绷起大拇指和中指，在蟹盖上弹了几下，蟹钳松开。〕
小姑娘:(抹着笑出的眼泪)活该，谁叫你手急哩!
过滤嘴:(赌气似的指着蟹)我就要这只!还有这只大 的!这只母的，对，就这只……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称蟹)五斤二两，二五一十，五五二五，五五二五，两块八角六分，好，‘算两块八!
过滤嘴:慢!你这蟹多少钱一斤!
小姑娘:五角五呀!
过滤嘴:(惊诧地)什么?杀人哪?今儿集上都四角五， 没第二个价!你们说是么?(向众人使眼色)
买蟹人甲:太贵了!
买蟹人乙:便宜点吧!
小姑娘:你骗人!俺知道今儿集上价码是五角。
过滤嘴:(愣了一会儿，支吾道)嗯，嗯，就算是吧，可也没到你那价呀!哼!杀人么?
小姑娘:一分钱一分货。(拎起一只蟹的后大腿，蟹手 舞足蹈起来)谁有这么新鲜的蟹?俺跟爹出远 海打蟹，漂了一宿，两顿饭没吃，说什么也得给俺个遭罪的钱呀!
〔众哑然，“过滤嘴”点着一支烟，抽了起来。]
早烟袋:能上山，莫下海呀!
过滤嘴:(踌躇了一会儿)给你五角三，怎样?
〔小姑娘把头扭到一边。]
过滤嘴:五角三!
【小姑娘没理他，把胳臂在胸前交叉抱住。〕
过滤嘴:五角四，中了吧?(把烟丢到地上，用脚搓灭，
挣开网兜)来，倒吧!我不在乎多花那角儿八分的!
小姑娘:(扯秤盘系，称好的蟹又落人筐中)钱是你的，蟹是俺的!
过滤嘴:(甩网兜，假装要走)俺买别人的去，走，咱都走!
〔众人仍站在原地。〕
小姑娘:〔瞟了一眼“过滤嘴”，向众人喊)卖蟹哩!
买蟹人甲:给我称五斤，家里有客等着哩!
买蟹人乙:是咧!不差那分把拉的!我要三斤!仁小姑娘忙碌起来，不时看一眼“过滤嘴”，小姑娘把一只空筐放到一边。“过滤嘴”朝筐里看，着慌，忙走过去拎起七八只蟹的大腿，既不称，也不肯松。买蟹人甲、乙提着蟹逐个下。〕
〔灯光逐渐变亮。〕
4滤嘴:小同志，人家挑剩下的这几只，少算几个吧， 啊!(笑)
旱烟袋:(走到筐边)闺女，给俺称两只。
过滤嘴:(瞪“早烟袋，’)没了，我包圆儿了!
小姑娘:(为难地)大伯，卖完了。
早烟袋:
唉!(悲凉地)闺女，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俺家柱他妈得了……得了那癌症，没几天活头了，啥也不想吃，就想吃蟹。唉!可怜她苦了一辈子，赶死……(边抹眼泪边转向“过滤嘴”)同志，你就行行好，匀两只吧!
(没理“早烟袋”)姑娘，快称吧!要两只吧，俺给你算五角!(想了一下)不，我给你五角五，一分不少，称吧，啊，称吧!闺女，你别作难了，俺不买了。)}转身朝集外走)(跑过去拉住“早烟袋”)大伯，你等等。(转向“过滤嘴”)这蟹给大伯吧!你跟俺去拿，要多少有多少，算四角。
(沉思了一会儿)算三角五，我就去!
小姑娘:(咬咬嘴唇)行!〔“过滤嘴”放下蟹，小姑娘把蟹全装进“早烟袋”的网兜里。〕
旱烟袋:(不肯接蟹)俺就要两只，两只!
小姑娘:大伯，让大妈多吃几顿吧!
早烟袋:可俺……(掏出一只破布包，递到姑娘面前)俺只有五块!书！
小姑娘:(拿出一元钱)大伯，俺只要一块，这些你拿着!(把剩下的钱和蟹给“早烟袋”)
早烟袋:(不肯接受)别，别!该多少，是多少!俺知道，能上山，莫下海!
小姑娘:(把钱硬塞到“旱烟袋”手里)大伯, .你另明嫌，就算俺对大妈的一点心意·一俺妈也是得的这号病，去年·…(落泪)‘二‘一
早烟袋:(为姑娘拭泪)好孩子，别哭，俺留下李.留下还不行?
小姑娘:(揉揉眼，笑)大伯，快走吧，大妈在等你呢! 回去早煮，放长了要跌潮的。
「“早烟袋”摸着小姑娘的头，泪止不住落下，忙转身下。〕
小姑娘:(朝“旱烟袋”的背影喊)大伯!吃剩下的，下顿要吃再煮，千万别放夜露下面打，要中毒的!
过滤嘴:(指天)看看，太阳都升得老高了，去拿蟹吧!
小姑娘:(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挑起空筐，朝集外走去)你跟俺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下。〕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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