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记

2024-09-10 23:15:21 文题网 阅读:
    我一人坐在屋中。父亲出差去了千岛湖;母亲去医院探望久病不起的我上海的姑婆。家里就是一日都不能没有男人,我这样想道。父亲不在,几乎一切都乱了套—外间的电灯不亮了,四周笼罩着我的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床头的小灯发出一点点的黄晕,也迅速溶解在无尽的黑暗中。
    我既孤独寂寞又百无聊赖,可以说是占尽了古意无聊今意无聊的全部含义。无法可寻,从床头书柜中刨出一本莫言的(丰乳肥臀》。因为太厚,只看了没几页就昏昏欲睡。
    倚在床沿上,眼皮终于不听使唤。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李白在《山中与幽人对酌》里的“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我突然被人猛地打醒,才发现我跪在硬硬的地板上。面前是一个面貌严厉,冷若冰霜的女子。“圣后陛下恕罪,’.我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奴脾等着伺候圣后陛下,不小心睡着了。奴脾罪该万死,望圣后娘娘恕罪。”一边说,一边磕头不止。
    “哼!”那女子愤愤地踢了我几脚,来回不安地四处踱着。“这骆宾王,胆子也越来越大了,竟敢写什么(讨武檄文》,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她捡起桌上的奏章,重重地摔在地上。步子更急了。    “娘娘,”我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抬起头来问道:“请问娘娘,骆宾王在那文中怎么讲?”
    “小翠?”她严厉的眼神带些奇怪地扫了我一下,不耐烦地说:“一个宫女,懂什么?……也罢,我说给你听吧。”
    她虽然很烦躁,在我身边转着圈,已经是气喘吁吁了。“我待骆宾王也算不薄了,还封他为侍御史,谁知此人竟是
条忘恩负义的狗!他居然说我是独揽权政,篡李唐的江山,意图不轨!他还鼓励大臣们造反,说什么要干出一番事业,匡复李唐王朝,真是岂有此理!我武则天,还会怕他一个满嘴仁义道德的糟老头?哼,我不杀了他,怎么咽得下这一口闷气?”
    她一拂袖,重重地坐下,顿时,满屋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我曾读过骆宾王的诗。潜意识这样告诉我。不可能啊,我自小便在宫中,怎么可能读过他的诗呢?我又怀疑起来,可能是幻觉吧。
    啊,我记起来了。我读过他的《咏蝉》。似乎有这样两句话,印象好深的。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此诗是骆宾王被武后关押后所做。好像是诗人在自喻高洁的品行,就像秋蝉一样。抒发不为时人所了解,相反还被武后罢官,收入狱中的苦闷吧。
    “被武后收人狱中之后所做之诗?”我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一件还未发生的事一首还未写出的诗,我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我中了邪”?能够未卜先知”?不管了,从这首诗看,那骆宾王可不是什么青面撩牙的怪物,而是有血有肉,并且善恶分明的忠臣啊。不行,我要救他。不行,我要去求武后!
    跌跌撞撞地爬到武后跟前,原本跳得像小鹿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
  “圣后娘娘,”我叫道。“奴脾有话要讲。”
     “你是……”她眯起服,看着我。“小翠,怎么又是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圣后陛下,奴脾认为,骆宾王不能杀。”我颇颇地说。
    “你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告诉我骆宾王该不该杀?”武后站起来,眼里闪着愤怒。
    “奴婶不是东西,可是圣后娘娘啊,如果您逞一时之气杀了骆宾王,对您的名誉影响太大呀。娘娘您想,如今朝廷四分五裂,很多前朝老臣都对您心怀不满。如果此刻您处死骆宾王,很多人必定会趁乱生事,对娘娘是大大的不利。也毁了您兼听则明的名声。同时,相信他也不会能起什么大气候了,听之任之岂不更好?这种一举多得的事,奴啤相信娘娘……”
    武后疑惑地朝我望了一眼,疲倦地点点头,说道:“好吧好吧,我就听你一回吧。”
    于是,骆宾王被革职下狱,但终于免于一死!
    可是我好累好困,好想美美地睡一觉哦!
    “玉女妹妹,玉女妹妹。”又是谁?急急地把我摇醒。“不要吵。”我一翻身,继续睡去。
    “玉女妹妹,快起来吧。皇上点名要见你!”
    “皇上?”我一下清醒了过来,“他为什么要见我?”
    “我怎么知道呢!”叫我起来的是娇娘,比我大半岁。和我一样也是宫女。此刻,她正疑惑地盯着我看。“或许是你福禄深厚吧。”她盯着我憨憨的脸庞,用一种嘲笑的口气说到。
    跟着老太监走啊走的,竟然进了御花园。御花园中热闹非凡。那身穿金色唐袍的应该就是皇上吧。至于那个像彩云一样飞来飞去的漂亮姐姐,想必是后宫中谈论最多的贵妃姐姐吧,她可真够美的。
    我摸了摸自己大大的耳朵,一种羡慕油然而生。
    “哼,说什么耳大有福,我长着一双这样的耳朵,到哪里人家都说我傻里傻气的,哪像贵妃姐姐,漂亮得像仙女似的,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她……”
    还没从羡慕中走出,那边老太监又像公鸭般开经叫唤。
    “玉女,还不快来参见皇上,娘娘。”
    我连滚带爬地跑进御花园,跪在皇上—也就是那个穿金袍的人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玉女给皇上请安。”
    “玉女,玉女,”皇上饶有兴味地细细玩索着。“是个好名字,很适合你啊。呵,李卿家,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回皇上,”被称作李卿家的是一个白发飘飘,仙风道骨的老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李白。只听他说道:“这名字确实有趣,就是··一就是略显尊贵了些,似乎不太用来形容一个宫女啊!”
    “李卿家哪里的话,你看她长得娇憨可人,是福厚之人啊。联记得隋朝虞世南曾经写过一个司花女,叫……”
   “皇上,叫袁宝儿。”
    “对啊对啊,李卿家,你为肤背背那首诗吧。”
    “遵命,皇上。‘学画鸭黄未半成,垂肩搭袖太憨生。缘憨却得君王惜,常把花枝傍擎行。”’
    只见那李卿家朝前一步,跪在皇帝面前,说道:“臣胆,愿为玉女姑娘作诗一首,与那前朝的虞世南一争高低。也权作为贵妃娘娘作诗前的练笔吧。”
    “哈哈哈哈,”皇上朗朗笑道,“联早有此意,才宣她过来。只怕李卿家不愿动笔。既然这样,联准你的奏!快快写来吧。”
    “喇喇喇。”真正是“文思如泉崩,谁与我争峰?”几分钟后,一张墨迹未干的纸便摆在了皇上的面前。赫然是一首
五律:
    宫中行乐词八首(其一)
            小小生金屋盈盈在萦筱
            山花擂宝髻石竹绣罗衣
            每出深宫里常随步攀归
            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
    据别人说,这首诗写尽了我的天真无邪、娇憨动人,把我的受丽风采刻画得无微不至、栩栩如生,甚至流芳百世。可真谢谢李白他老人家了。
    而我也确是福禄深厚,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倒是听说那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贵妃姐姐死在了一场大动乱中。于是,那天李卿家在为我之后为她写的诗成了最后的回忆。听别人说,皇上常独自在宫中吟着那首诗:
清平调词三首
    云想衣裘花想容
    若非群玉山头见
春风拂橄寡华浓
会向瑶台月下逢
一枝红艳露凝香
借问汉宫谁得似
云雨巫山枉断肠
可怜飞燕铸新妆
名花倾国两相欢
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辛北倚阂干
    当时是何等的热闹,而如今又是如此的凄清啊!!州
    我还清楚地记得皇上与娘娘在马克坡生离死别的那一幕情景。当时六军都要求处死贵妃娘娘,而皇上不忍割爱但又欲救不得。于是“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锢委地无人收,翠翘金雀玉搔头。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真正是缠绵徘恻、凄婉动人啊!
    两人本过着“在天愿作比冀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而如今,却只能“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了。而我,作为一个小小的、无力的丫登,又能做些什么呢?
    “经纬,经纬,经纬。”又有人摇我,吵我。我为何如此苦命?“经纬,妈回来了,你怎么睡着了?"
    “妈?”我俊傻地抹抹眼睛,抬头,看到了床头还开着的小灯和母亲微笑的脸。
    “难道说这只是一场梦。我并不真的是小翠,是玉女?我不信,我不信。”我嘴里喃喃地说着,头又一歪,沉沉睡去。下面,我会梦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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