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 叔祖 ”有关的作文
来源:文题网
时间:2024-11-22 08:37:45
《满月》
我有一位叔祖,他非常疼爱我,他的心目中,只有我才能继承我们的家学。 一个人能在公公的怀抱里,或在大娘的背上度过了幼年一段的话,这是够幸运的人,惜我出生一看他(她)们都已分居,再加上我的父母,管教太严,从来没有央求,更没有办法撒过娇。 我的叔祖,没有跟我们一起住村庄,他一个人住在村庄两公里许的山舍,环境幽雅,静如寒庙,他在那儿专心著书,窗外红尘,不问不听,至于饮食,常由我们子孙轮流奉送,至于烧炕,还是由我们捡柴烧服侍。 我是那所山舍—芦山斋的常客,除了享受那爷爷特有的疼爱之外,还有几个原因,叔祖烧好的冻肉,特别好吃,他分给吃的冻肉,顶多一块豆腐那么大,但其香味令人难忘,因为它的材料系特选的牛骨和牛皮,而且做法也甚需耐性,不仅煮了一两天,分量也等到快要焦干的程度,难怪有精美的纯度。 还有一个。
前往山舍的路上,每按季节,各有不同的山果可以摘吃,譬如春天有黑累累的桑甚,夏天有山草毒、野 梨,秋天有称猴桃、山葡萄、山柿子等路旁都是。路上摘了 它们,嘴角已经染上了紫黑色,肚子已经饱满满的,但爷爷 不知道我的乐,只是为了我的求学、敬祖精神而特予赞赏。 有一天,我又独自走访山舍,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风和 日晒的冬天。叔祖在院阶上埋头作些什么事。他用他的老 花眼,凝视着橡皮鞋的内底,而且手上紧紧握着齿子刀,正 在挖着什么。 我靠近他,仔细看了一下,真是遇到了莫名其妙的事 儿。他用齿子刀挖的是最舍不得穿的橡皮鞋的肉块,肉块 上印好“满月”的字样,而字样也满大。“满月”,只不过是这 双橡皮鞋的牌子。 “爷爷!您在干嘛?”我好奇地发间。 “我讨厌这个字。” “您不是喜欢赏月么?” “讨厌的,才不是月亮呢!就是充满的‘满夕这一个哩。”
他看我似懂不懂的表情,再亲切地解释说: “一个东西,如果盈满,便要溢虚,如果过盛,当必衰落,这是自然的道理哟!” 自从我亲眼看过了由叔祖刨除“满”字之后,我也开始嫌远它,这种嫌远,久而成癖,譬如身上钱多了一些就不安,车子客满就忐忑等的小毛病。难怪,我又相反地欣赏半开的花儿,半开的窗帘、半空的云雀,甚至欲吐还休的半句话呢。 前几天,我回老家祭我祖父回来,当然抑制不住对叔祖的望怀。每当我归乡,对故园所起的变化,总比想往童年的兴趣浓厚,我打听堂兄们李家全家的起落盛衰,离合聚散,往往听到不堪设想的例外,常使我劳累不安。 汉城,不是没有兴亡盛衰的悲欢苦乐,但因彼此隔绝,隔墙相望,咳嗽相闻,而从无来往,甚至邻居的婚丧,可以不理。 不过在乡村,尤其像我老家的山间村落,篱低墙矮,没有一处鬼鬼祟祟,人我之间,不仅有血统关系,且有稼墙上合作关系。 一到夏夜,邻居们聚在门前摇把竹扇,谈天说地,一到冬夜,聚于厢房,围炉闲说,因此地方的消息,互相灵通,百家争鸣的情况,经常遭遇到的。
祭完祖父,我就回归汉城,要搭火车,必得走一段路,幸有堂兄陪我同行。我跟堂兄,边走边谈之间,不知歇戴了多少次,又不知惊叹了多少次,秋觑者来自曾经是阔绰的,惊叹者来自曾经是赤贫的。 一走出村口,得越一座峻岭,这座峻岭,说来并不高,而它小径崎岖,峰峦曲折,我在童年时老是听过那边白天也闹过鬼的传说。 走到一半的小径,堂兄遥指山坡上的一家瓦房说: “堂弟,那一家的女儿,今年考上汉城的国立大学呢!” 这一句话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冲击,我不能不为此发呆。二十年前的那幢房子是一所快要倒塌的茅房,茅房之下,刚有丧舆的破房,当时以为那一带就是鬼灵出没的基地,要我光临,我实在不敢领教的地方,而今天变成青蓝色的瓦屋,二十年前的故乡,一个大丈夫也好容易才出门深造,而今天由一个闺女冲破了贫穷与轻女的风气,远赴汉城升学,尤其是一所最难考的国立大学。
我除了“该恭喜她吧”,再也说不出话来。在我这么激动的时候,我的意识却以反射的作用转入另一端来了,妙的是恰好想起二十年的富翁,就是邻村的柴老。 他特有的狮子狗般的胡须,油亮的鼻尖、半寸厚的嘴唇,还有那差一点滑下来的短裤,他曾经种过几十亩的稻米的阔人哟! “堂哥!柴老呢?” “哼?你还不知道啊,他早就落花流水了呢,好惨啊。他那么多的财产变卖典质,现在还了亏空,只剩两只赤手。” 我不想追问,因为一盈一虚的月亮,照在人人的心胸,只是迟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