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 反噬 ”有关的作文
来源:文题网
时间:2024-12-18 20:19:50
《瘾疾》
老人们曾经对我说过,罪是会遗传的。你犯了罪,连同你一起承受罪的反噬的还有你的亲人。叶大官不信这话,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干得出来,背了一身血债。
叶大官之所以叫叶大官是因为他在元一村的官职最大,村民都对他退而避之。叶大官年轻时杀过人、抢过劫... ...作奸犯科似乎成了他的一种隐疾,财大气粗而平安无事地活了五十多年,年老得子,偏这儿子叶富贵不听他“有钱就是大爷”的“教导”,是元一村出了名的好人,做的事都和父亲反着来,叶大官抢钱他送钱、叶大官杀人他救人... ...叶大官对于儿子,只有恨铁不成钢地叹气。父子俩像一张白纸和一张黑纸,迥异地以“你好你的,我坏我的”的不成文规定熬过一天又一天。但那片长年累月积压而成的广袤无垠的黑已经翻山越岭地将黑慢悠悠、不引人注目地狠狠砸在了叶富贵的身上。
叶富贵是自杀的。在他女儿叶平安出生那天。
他局促不安地在屋外踱来踱去,指尖不安地搓着衣角,搓皱了又赶紧压平。初为人父的紧张与期待终于随着屋内传出的洪亮的啼哭声而尘埃落定。
当叶富贵使劲朝冻僵的双手哈气,傻笑着挠了挠头,小心翼翼地从接生婆手里接过平安时,平安的眼睛突然毫无预兆地弹开,嫉恶如仇地瞪着叶富贵干净透彻的瞳孔——犹如新生婴儿般的透彻明亮。紧随其后的是平安稚嫩到发皱的小脸诡异地绽开一抹笑,接着平安不紧不慢的声音带着最终审判的意味说,人在做,天在看。
叶富贵表情扭曲地猛然丢掉怀中的平安,痛苦地掐住脖子,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浑浊声音,仿佛是一抔黄土从天而降地投入一杯清水中——他为期二十六年的人生长跑,终于结束。他不必气喘吁吁地在中途停下,而是直接绕道而行直奔他的最终归宿,用最干脆的方法与死亡拥抱。他们相亲相爱地走向黑暗,步履轻快富有节奏,像是事先练习过无数遍一样熟练地哼着罪的诗歌——祝儿孙平安。
叶大官以他一贯的不服输隆重举行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仪式。一声不吭地照顾幸免于难却因头部受到重创而导致智障的孙女平安。可叶大官是个执拗的人,即使他相信了“罪是会遗传的”这个他以前视为笑料的老话,他也不愿悔改。恶名昭彰简单,洗心革面难。出殡那天,他请了一个道行高深的老和尚来做法,驱除晦气,老和尚神神叨叨地上下挥舞,振振有词地念咒语,突然老和尚停下动作,怪怪地盯叶大官半响,说:“老先生可有隐疾?可做过什么不该做的?”隐疾?瘾疾!叶大官气愤地轰走了老和尚,抱着平安坐在屋内,青烟盒里冒出一缕缕轻烟,淡淡清香在空气中散开。他默念着隐疾、瘾疾,搞不清老和尚说的到底是隐疾还是瘾疾,他很健康!他没病!他一直安慰自己,突然眼泪毫无征兆地流出来,他抬头望向灵牌前叶富贵那张大大的黑白照,抱着平安哭得像个孩子。
人啊,不管是对还是错,时间都会一丝不苟地前进,就算你累得走不动了或是老得走不动了,时间仍会庄严地推着你前进。
叶大官,终究还是老了。
夕阳慵懒地往院子里瞄了几眼,瘦骨嶙峋的阳光零零散散地洒落在如同堆积着山川一样纵横的皱纹上。叶大官叹气般地吐出一口白烟,白烟循规蹈矩地上升,迎接融入空气中灰飞烟灭的仪式。叶大官伸出青筋完全暴露在赤裸裸的空气中的枯收,慈爱地轻抚着平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乌发。当平安熟睡时,她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的模样会让叶大官觉得一切都明媚地过分放肆。平安有规律的呼吸声像洁白轻柔的羽毛一样,年复一年地抚过叶大官黑乎乎的心,因为这根细小的羽毛,叶大官觉得自己所有的罪都有种可以被无条件原谅的错觉。
终于,叶大官的生命颤颤巍巍地走到尽头,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荒凉。他无力地躺在床上,唯一还有力气的是紧握着平安的那双枯手。苍茫的声音里尽是执迷多年的无可奈何:平安,你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
眼皮如同两扇沉重的木质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缓缓合上,木屑漫天飘荡,冥冥。他几十年的隐疾似乎也随着生命的落幕而痊愈了。
后记:这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听老人们说的故事。这个故事中有许多的诡异与矛盾之处,我也无从解释,包括这个故事的真假性。但是,“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是所有人一生的写照,以及无处可逃的最终审判,所以我选择写出这个故事。据说,叶大官死的那天,漫天飞雪,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