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日一样，张新武五点半就起床了，他起来了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妻儿还在睡梦中。每天早上六点左右，他都会准时把父亲报到洗手间上厕所，然后帮助父亲熟悉，看着父亲吃完早餐才去上班。
自从十年前父亲得了脑溢血偏瘫之后，这是他每天的必修课。从三十二岁到四十二岁，单位一茬一茬的年轻人从科员到主任再到副科级，和他一起进机关的，已经有好几个成了乡政府书记乡长，成了一方诸侯，只有他，因为父亲的病经常请假，到现在还只是个上了年纪不讨人喜欢的码字工，可是他毫无怨言。
吃完早饭，推开窗户一看，阴郁了多日的天气突然放晴了，一层雾气正在升起，碧蓝的天空就在眼前，张新武突然有了带父亲出去晒太阳的想法。 ”爸，难得有这么个好天气，我今天给单位请个假，推着您出去晒晒太阳。” ”新武啊，都十年了，我这个病不死的身子拖垮了你的前程，你现在都年纪大了，比不得过去，爸在机关干了一辈子，到你这个年龄，还做个科员，已经是猪嫌狗不爱了，可再不敢为我耽搁上班了。”
父子两个争了半天，到底是父亲拗不过儿子，张新武把轮椅提到楼下，然后背着父亲下了楼。张新武把父亲背到轮椅上，准备走的时候，父亲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 ”新武啊，对门的你李叔腿子瘸着，行动不便，家里没人照顾，你也把他扶下来晒晒太阳吧。”张新武听话的上楼去扶李叔。可是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打电话也没人接，跑下来告诉父亲。 父亲说:”这几天天一直下雨，我们倒是把你李叔给忘了，说不定去他兰州的儿子和女儿那里去了吧，我给你李叔的儿子打个电话。” 电话通了，李叔的儿子却说不知道父亲去哪儿了，父亲感到有些异样。 ”你父亲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说完这句话，父亲的心咯噔一下，他和老李一起在一个单位工作，后来连买房都住对门，同甘共苦许多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情况不明之下，只能请开锁工强行打开门锁，推门的时候，门像被什么东西当着，用力一推，门开了，老李直挺挺地躺在地下，手里还握着那根拐棍，摸一下身子，没有一点热气，估计去了好几天了。 张新武的父亲听到这个噩耗，受了刺激，身子扭曲了几下，突然昏迷过去，医院紧急抢救无效，于当日死亡。 当天下午，老李的儿子和女儿等一大批人匆匆从兰州赶回，给父亲办丧事，老李的儿子从政，老李的女儿经商，两个人的事业干得风生水起，自然人脉很广，当天晚上就来了大批吊唁的人，倒是老张家，来了稀稀拉拉的不多的几个亲戚，张新武的同事和朋友帮忙料理父亲的后事。 第二天，是出殡的日子，李家来了好多人，花圈层层叠叠的摆满了整个院子，小轿车停了将有五里长，阴阳先生诵经敲鼓的声音，孝子贤孙哭丧的声音此起彼伏，一路之上，大家像看社火一般热闹，不明真相的人纷纷感叹:”看人家的后人，真是个孝子，连老人死了都这么重视，我如果有这样的后人就好了。” 张新武送走父亲的时候，没有流一滴泪，也没有风风光光地给父亲办丧事，他对父亲的亡灵说:”您活着，我尽了一个儿子应尽的责任，虽然我知道病痛折磨得您很痛苦，您走了，儿子只是希望您在那边健健康康的生活。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送走了老人，老李的儿子来张新武家，进来的时候，眼圈红红的，只是哭:”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我们都忙着自己的事业，连他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现在想起来，这是我最大的遗憾。我真羡慕你，可以在老人活着的时候尽孝。” 说话的时候，张新武上小学六年级的儿子回来了，小家伙眼睛哭得红肿了，连声音都是嘶哑的。 ”爸，胡大夫给您配的保肝药您吃了吗?爷爷走的时候，特别叮嘱要监督您按时吃药呢。” ”你看这小家伙，不是你提醒，我倒是真忘了。” 老的儿子李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想着自己那个整天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动不动给父母摔脾气的儿子，心中暗自想道:”儿子不孝，都是我这个做爸爸的没有做好榜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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