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的等待

2024-09-20 14:16:12 阅读:

我从家门口西边的巷子走回家,夜晚无月,却也没有一盏亮着的路灯。平时这个点理应热闹的夜市和小摊街如今一家家都已经闭了门户,唯有一家便利店,但当我经过时也落下了卷闸门,那轰隆的巨响仿佛分娩的剧痛,在深夜里让人脊背发凉。

这街上似乎就只我一人了,虽然没有灯,却也不似那般黑,只是暗,往远看一层暗过一层,像是走在灰纸上的炭笔素描里。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继续向前走,路上的风更刮得紧了。

院子的电动门开着,完完全全地开着,这段路上的路灯依旧没有亮。只是正对着我的院子里的门卫屋子里似乎有电视变幻的光影,我只觉得更加的奇怪了。突然远远地从屋子里传来一声:“儿子!”是父亲的声音,我脚下不紧不慢,胸中却急切如火。我推开门,看到父亲坐在长椅上烤火,我也坐下,所有的疑虑都似乎都散尽了……

醒来时外面还是浓重的夜,脖子酸胀的同时才发觉身下躺着学校里嘎吱作响的床板。 我不禁回想起刚才的梦,如同反复推论刚刚看过的晦涩电影,这一次没有现成的影评供我参考。 寒假回常德两周时间,几乎是天天待在家的,但是每天晚上吃完饭都会和朋友出门散步直到深夜,回家走的就是西边的那条巷子,父亲也总是在客厅等着我,无外乎要责骂我几句,到最后也往往是担心夜里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母亲常常用冷火秋烟来形容孤独,而当我们母子不在身边的时候,父亲是否会想起这个词?归家的第一天,家给我的感觉就是空荡、冷清,冰箱已经断电,燃气炉也很少打开,尽管我的床已经早早地铺好。电视的遥控器坏了,按键甚是不灵敏,两边还有烧灼的痕迹。我劝父亲去换一个新的,他只推辞:不用了,也就每天晚上看这个台,不用调来调去的。说罢一声低叹。后来我回长沙,发现母亲晚上看的也是那个台,那个从前被母亲觉得无聊的抗日谍战剧。 父亲懒得用手机打字,就用触屏手写,每次有识别错的字也不改,将错就错,连带着没有标点的短信发送给母亲,所以解读父亲的短信也成了母亲的一大乐趣,往往费尽一番心思,最后令人捧腹。但有些我无论如何也破解不了的短信只要问问母亲也能很快理解。

母亲来长沙照顾表弟读书,实际也有一半是来陪我,好让我周末坐上半个多小时的公交也有个去处,然而在每天闲暇的时候,母亲依然感到无趣。租住的房子在长沙的老社区里,几乎全是本地人,他们的麻将桌,母亲是不想参与的;曾经跳广场舞的习惯也在看到本地老太太要死不活的舞步后中断了。我鼓励母亲阅读打发时间,母亲却说目力减退不能久读。

母亲不玩微博微信也不好看电影电视剧,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她只盼着隔一两周父亲的到来。

我从前只觉得父亲来得太频繁,往往待不到一整天又要走,可后来母亲说:你叫他不来可能吗,每天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读中学的时候晚上为了不打扰到我,他们都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小,母亲戏称“看哑巴电视”,如今父亲是真的看哑巴电视了。

我渐渐明白了父亲的行为。杨绛先生在《我们仨》说她一辈子所求无非我们仨在一起,到最后却只留了她一人。我只希望母亲能早点回到常德,回到家里去,不让梦中的父亲在大门口的屋子里开着电视望着门外痴痴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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