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蒙蒙的醒来,此时天蒙蒙亮的泛着蓝色,好像天还没有醒来。我迷糊的望着漆黑中的一切。有光,亮着的是房门外客厅开着的灯,灯光透过了门缝,于是门缝漏出一点点光来。门外都是锅碗瓢盆的声音和一点说话的声音,原来是要准备拜祖宗了吧。
闽南的大年三十是热闹的。不只有锅碗瓢盆的交响乐队,而是家家户户在吃年夜饭前,都要先去祖庙里拜拜,还要去寺庙里贡奉。一方面遥寄怀想逝去的先辈,另一方面也是祈祷神仙保佑来年风调雨顺。闽南人对祭祀如此虔诚,也许和闽南一直讨海为生,生计不易,多要靠老天爷保佑有关吧。
记得小时候每年都要在大年三十去老家的寺庙,多是烧香拜佛供奉,一年只有这一次最是慎重。年幼的我不懂事也不懂得神是为何物,只知道牵着母亲的手或者是紧紧拉着衣角,然后走在这个偌大的都是人的地方。四周人多得挪不动脚,有的拿着个香举得高高的,生怕烫着周围的人,有的则手提满满一袋子供品。我这个小人儿很容易被人群冲散,于是我便更紧的攥着母亲的手,跟着母亲一起冲着四方的神也拜几拜。
进了庙门便是宽阔的厅,两边都有门神,高大威武,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手上拿个兵器威武的站着,穿花花绿绿的衣裳。至于宫内的装饰我早已记不大清,只记得随后便跪在了各路神仙的像前了。跪在黄色的垫子上,那垫子已经破了。我跪着不知说什么,只能草草的说祝学业顺利万事如意等千篇一律的词,这很没有意思,但是神仙也许会听吧。人们都很虔诚,好像是要从像前摇曳的烛火里看出什么。我极力眯着眼去看,愣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也许是神仙并不理睬我罢了。拜完后就持着香要去外面了,但我极怕那香灰掉落下来烫到了手,那样会让我急得把香撒了一地。鉴于此,我便揣着香小心翼翼的避着人走。一番周折,终于到了那满是香灰的金色大鼎上,我再小心翼翼地把香插到里面,这庄重的仪式便结束了。
去寺庙里拜拜后,回来还要“拜祖宗”。同样是祭拜,同样是摇曳的蜡烛。但是此时我持着香拜的那位是祖宗。奶奶要求我用闽南语在心里边拜,说是人家听不懂普通话。这可难倒了我,就凭借我那个“半吊子”闽南语水平,能说的了什么。万事如意都是普通话凑着闽南语音节凑出来的,更别说什么,万事顺心,风调雨顺等“高级词汇”。看着我难堪呢,也许是皱着眉头了,奶奶就来帮我。她粗糙充满了皱纹的大手拢着小孩子细细嫩嫩的手,夹着几支香做出双掌合十的样子。靠在我的肩旁,我听见她低声,且一字一句的用熟悉的方言说着,于是我便随着她念,只不过是在心里面念。边说着边摇着手,貌似又是老三套,事业顺利,万事顺心,还有,我要“好——好——读书”。我不知道祖宗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哪方神圣。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很老很老,是个老头子或者老奶奶,也许在偷着笑看着我这个小小的人。
不知何时,幼时的敬畏和不知名神秘感已经大多消散了。我已许久未去那个寺庙。而拜祖宗的习惯仍然没有停。但是那奇妙的尊敬和神秘再也找不回来了。也许神们都是假的,但是我却不愿意相信,宁愿他们存在,心中就会有莫名其妙的踏实。
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当风从故乡吹来,蜡烛在摇曳,香灰掉落在手上,我不觉得疼痛。我把香插到了拜祖宗的那个鼎里。我知道我只不过是万千香火中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神仙们记不得我的。但祭拜,点香,上供,已经成为我身为一个中国人记忆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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