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绿是森林里一棵极其普通的树,晴天时晒晒太阳,雨天时淋淋雨,偶尔和过往的风打声招呼,过着安逸、平淡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一个木匠来到森林里,可能是觉得阿绿足够粗壮和坚韧,就把它带回家,做成了一把椅子。
刚开始的那段日子,阿绿觉得无聊得很,因为作为一把椅子,它只能让人坐着,动弹不得。何况它没有了枝叶,相当于没有了眼睛和耳朵,既看不到任何风景,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对它而言,世界只剩下黑暗和寂静,生活变得平淡无奇。
浑浑噩噩中,阿绿也不知道日子过去了多久。它只知道,木匠渐渐老了,他的体重越来越轻,坐着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木匠更乐意躺在床上。后来,有一天,年迈的木匠被儿女接到了城里,留下了这间老屋,还有阿绿这把椅子,以及一屋被遗弃了的物件。
时光如平缓的河水,流动虽然缓慢,但是从不停歇。少了木匠的陪伴,阿绿渐渐感觉到孤单。
又是一个春天。一天夜里,雷声“轰隆”,暴雨如注,老屋那年久失修的屋顶塌了下来。
还好,阿绿没有被压住,只是少了屋顶的“庇护”,雨水淋到了它的身上。这让阿绿觉得凉飕飕的,但它并不反感,因为冰凉的雨水滑过身体,就如同是大自然妈妈在轻轻地抚摸自己一般,这让阿绿舒服得有些犯困。
就这样,阿绿陷入了沉睡。
直到一天清晨,阳光照射到阿绿的身上,将它唤醒。醒来后,阿绿感觉浑身暖烘烘的,舒服极了。紧接着,几声鸟鸣声钻入阿绿的耳中。
没错,是鸟鸣声!
阿绿又听到了鸟鸣声!
婉转的鸟鸣声清脆悦耳,就像阿绿曾经在森林里听到的那般动听。
阿绿这才察觉到变化:原来,自己身上长出了几只小耳朵——几朵黑色的木耳。它们刚从阿绿的身体里钻出来,此时还怯生生的。估计是风带来了菌种,轻轻地落在了阿绿身上,接着雨水又将阿绿浸润,这群可爱的小耳朵就出其不意地诞生了。
靠着这些小耳朵,阿绿终于再次听到了“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沙沙沙”的风抚过树梢的声音和“滴答滴答”的雨水落地的声音……偶尔,它还能听到村庄里的小狗和大山打招呼的声音呢。
虽然依然看不见,但可以听到声音了,阿绿觉得这样的时光可太快乐了。阿绿多希望时光可以像从前那样缓慢,这样它就可以感受更多、更细微的声音。
从那以后,阿绿的耳朵越长越大、越来越多……阿绿的听觉越来越敏锐,甚至可以听到村庄那头的禾苗窃窃私语时说出的小秘密,还有农民伯伯在田间靠着树桩打盹儿时发出的鼾声。有时候,它还能听到农民伯伯的一双儿女在田埂上唱歌呢。
小女孩的声音很清亮,小男孩的嗓门儿有点儿粗。他们一起唱着一支支欢快的歌,歌声如同一片羽毛,挠得阿绿的耳朵痒痒的。
要是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唱歌就好了,可惜我没有嘴巴,阿绿心想,好在我现在有耳朵,可以聆听他们美妙的歌声。阿绿很知足,每天开开心心的。
又过了一阵子,那对姐弟为了找寻一只走失的小鸡,来到了老屋附近,无意间发现了这座被废弃的屋子,以及在一堆郁郁葱葱的野草中藏着的阿绿。阿绿身上那一簇簇大大小小的耳朵马上吸引了姐弟俩的目光。
他们开心极了。弟弟甚至高兴得叫了起来:“姐姐,快看!那里有好多木耳,咱们可以把它们摘下来晒干,拿去集市上卖,然后去买书。”
姐姐发出“咯咯”的欢笑声,然后温柔地对弟弟说:“那咱们轻一点儿,别把木耳弄坏了,它们会觉得疼的。”
弟弟轻轻地“嗯”了一声。
接着,他们开始轻手轻脚地采摘木耳,就像对待初生的鸡蛋一般。一朵朵木耳从阿绿的身上离开,又被小心翼翼地放到篮子里。
阿绿感受着姐弟俩的触碰,不禁感慨:这对姐弟可真温柔啊,让它又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可阿绿忍住了,因为它想醒着,多看看这对姐弟。
一只耳朵被摘了下来。
两只耳朵被摘了下来。
……
慢慢地,那些耳朵都被姐弟俩摘走了。姐弟俩走之前轻轻摸了摸阿绿,似乎是在跟它告别。阿绿也轻轻晃动了一下,作为给他们的回应。
时光似乎再次慢了下来。阿绿没了耳朵,它的世界再次安静,可它并不难过。因为它在默默等待着下一个雨季的来临,到那时,它应该还会再次长出新的耳朵,听到这个世界发出的各种声音。说不定,它还能再次听到那对姐弟唱歌呢。
阿绿坚信:春天里的和风细雨一定会让它长出充满希望的耳朵,而那些耳朵会召唤来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