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到家已临近午夜，进门后按亮客厅里的电灯，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儿，难道……阿明快步查看各处，到卫生间一仰头，心就猛地住下一沉——浴盆上面那扇透气窗被撬开了！这时，忽然听见卧床下有动静。阿明左手从衣兜掏出手机，准备拨110报警，右手操起窗帘叉子，用狮子般的威严朝床下喊：“出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只要你不伤人，咱们好商量。”
一个瘦小的少年从床底下爬出来，剃着光头，穿一件黑底子的t恤，阿明用窗帘叉指着少年：“你偷了些什么？把东西掏出来！”少年把两手伸进裤兜，麻利地翻掏出来，又把手摊开说：“啥也没拿啊！”他那一副“久经沙场”、处变不惊的模样，倒弄得阿明哭笑不得。阿明命令少年跟他来到客厅里，开始询问。
少年告诉阿明，他今年14岁，家在离这个城市很运的地方。他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一年前开始了流浪上活，现在靠结伙偷窃为生。阿明望着这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脑海中不由得想起现代那些衣食无忧，有着像苹果般可爱的脸蛋的少年，不由地心疼起来，问道：“你饿吧？”那少年眯眼看阿明，仿佛觉得阿明是个怪物。阿明为他泡了碗方便面，端到他面前。阿明决心放他走，对他说：“我的话你未必肯听，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不要再干这种违法的事，你应该走正路。“少年点点头。阿明给他开门时，他居然说：“我还不想走。”阿明大吃一惊：“为什么？”少年回答的声音很小，阿明听来却像一声惊雷：“我爸在床底下呢……”
天哪！原来还有个大活人在卧室床底下，阿明慌忙将窗帘叉抢到手里，准备拨110。这功夫，那少年却已经转身进了卧室，麻利地爬进床底下。阿明惊魂未定，他却又爬出来，回到了客厅。阿明这才看清他手里捧着一幅油画，他正想嚷，少年对他说：“我要……我要我爸爸……求你了。”
那幅油画是阿明临摹凡高的自画像，这幅自画像里，人物显得特别憔悴，眼神饱含忧郁，胡子拉碴的。少年告诉阿明，他负责踩点的时候，从阿明家窗户外隔着铁栅看见了这幅画，一看就觉得是他爸，总想偷走他，今天他好不容易钻了进来，取下这幅画，偏巧阿明回来了……
阿明细问他：“你爸爸现在在哪呢？你妈妈呢？”少年告诉阿明，他没有妈。他妈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嫌他把穷，跟别人跑了。他记得他爸那扎人的胡子茬儿，那熏鼻子的汗味加烟味加酒味……不记得是哪一天，忽然说他们那村外地底下有黑金子，大家就挖了起来，他爸爸也去挖。去年一天半夜里，村子忽然闹嚷起来，跟着有呜哇呜哇的警车警笛声，他揉着眼睛出了屋……简单地说，村外的小窑出事故了，他爸，还有别的许多孩子的爸，埋到井底下了……
少年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没有一点泪光。阿明听这孩子讲他爸遇难，也就是鼻子上酸了酸，但是当阿明听清这孩子今天钻进他的屋子，为的只是偷这幅他自以为是他父亲的画时，阿明的眼泪忍不住溢出了眼角。
阿明把画送给了他，他也不懂得道谢。阿明把门打开，他闪了出去。
关上门以后，阿明若有所失，又出门一溜烟跑下楼梯，气喘吁吁地冲出楼门，四面张望。只有树影在于月光下朦胧地闪动，一派寂静笼罩着阿明。阿明，是想追上去叮嘱他：”孩子，你以后可以来按我的门铃，从正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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