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包着这整幢楼的送水工作,我一大早又碰上他,左胳膊搂一桶,右肩膀扛一桶,高大健硕的身躯占了一半电梯。见到我依旧傻瓜般地笑脸:嘿嘿嘿,阅姐,上班了。
我有心帮他一把,可是我的腰椎不行。只好说:老二,你不会一次拎一桶,你这样子会累着的。他说:没事儿,这两桶都是八楼的,我一趟成。
说实话,每次看到他我都有一种感动,过了四十岁之后,不大点事儿都会让我感动,不大点事儿都会让我笑岔气。我的心越来越柔软,比如我早年对职场的“灰色技能”嗤之以鼻,现在的我却真的认为这是一个社会人所应具备的一项能力。作为自然人是要有与人抗衡的自身的素质,但作为社会人还是要学会为人处世的本领的。
他是“有智吃智,无智吃力”典型代表。
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和他哥哥是同学,上学时去过他家,当然是和别的同学一起的。他家虽说也是这里的,但是养猪养狗养猫,还不收拾,家里窝囊窝囊的,一次就让我印象深刻,再也不去了。
他和我孩子的姑姑是同学,也顺着叫我先生二哥,有次他跟我掰扯:我再叫你阅姐啊,还是叫你嫂子?我说你说呢,你先认识我,还是先认识他,你是和我亲还是和他亲?
他从后背看,个大肩宽也像回事,只是长个不精明的面相,实际上也挺能的:还叫你阅姐,你是我亲姐。
我那年在集上碰到他,他怀里又抱个,并且骄傲地告诉我:这是他的二妞。老辈人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老子不太能耐,孩子就会格外出众,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恩惠,生了两个粉雕玉啄的宝贝。
长大后的他哥哥不务正业,他则相反,不偷不抢不坑不蒙不拐不骗,指着一身力气挣钱,前几年做着小生意,趁季节下新鲜水果,有啥贩啥,瓜果梨桃大蒜统杀,这三五年来又开始送水了,养着他那胖太太和两个粉嫩粉嫩女儿。
她太太全职在家带孩子,因为他的缘故,也和我熟识起来。我不管楼里的人怎么说他们两口子,他太太我也是欣赏的,无论美术馆里的画展和书法展,还是文化馆里的各种舞蹈,只要是在女儿的假期里,她都带着孩子来看,她也来到我们这里,甚至还问我要了一份讲解词,说念给孩子们听。
不管是不是对她的孩子起作用,我觉得他家是出不起那闲钱让女儿学艺术的,但她是注重孩子这方面的熏陶的,最起码在教育理念上是让我钦佩的。
还是时常碰到他,还是能见到他们一家人。想到一句话:谁也不能成为谁的镜子,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镜子。拿别人做自己的镜子,天才也许会照成傻瓜。
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