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李璟曾戏问冯延己:“吹绉一池春水,干卿何事?”这本是李璟的妒言,不过细想想,还真有点意思。不是吗?人家春水怎样,又干你何事?你且走你的罢。
人总是这样,老免不了“自作多情”的。一枝红杏、一弯新月、一座石桥,甚至一只昏鸦、一棵芭蕉树在人们的眼里就别具一番情调了。且看:“秋雨,秋雨。无昼无夜,滴滴霏霏。”好端端的雨,一到了人们的笔下就笼上了幽怨凄凉的色彩。“断肠人寄断肠词”,愁眼看雨雨自愁。便也是了。而“燕语莺啼三月半,烟醮柳条金线乱”却又是另一派勃勃生机、燕语莺啼的灵动之景。嫩柳飘拂,飘拂在春日的渺渺烟雾里,景不醉,人自醉。
郑板桥有句金言:难得糊涂。其实若让我来说,该是:难得一醉。醉不比糊涂,糊涂好办点。顺心不顺心的,转不过弯来,脑子一热,“糊”一会儿就混过去了。“醉”不同,“醉”不单是自身的事,它还得靠“境”,一种可让人如痴如狂的境,那便是美。
在此,我得提提江南。“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江南好,终老于江南,死也无憾。“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南是水做的,整个江南都有一股水灵水嫩的可爱劲儿,温柔而不腻人。有人说女孩儿走路,要碎步碎步地走,轻轻飘飘的。那就去走走江南古镇的小巷吧。在那幽绿的几乎只可允许一人通过的长长巷子里,穿件同样充满古典韵致的旗袍,撑把小油纸伞,就这样慢慢的走着。哈哈,真是一步三摇,袅娜多姿。鞋跟轻敲青石板,声音在高高的土墙间回荡着隐去了。
江南古镇是真让人心醉的。古镇的小巷、古镇的春水、古镇的富安桥、古镇的茶楼、古镇的美女,甚至那在巷子里闲聊的阿婆们,无不让人打心底的感概,仿佛回到了人性中最原始最宁静的底层。那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安稳与平和。怪不得当年柳亚子他们对周庄如此的深情如此的眷恋。就冲着这股深情,他们留给了周庄很多的诗歌。不知如今镇子里的水面上是否依然漂着当年吟诗时的豪情与浪漫。
其实,我没去过江南。江南的好只是书本上的加影片上的再加心里面所想象的一种神秘的向往。也许,江南并非真如我想的那么有魅力。不过,醉倒在“向往”中亦不失为一件难得之事。留一点爱慕的空间给自己,人就变得耐性多了。这种“傻劲”自古就有。“平生愿,愿作乐中筝。得近玉人纤手子,砑罗裙上放娇声,便死也为荣。”传说薛琼琼为唐代开元年间宫中弹筝第一高手。崔怀宝久闻玉人芳名,心仪不已,却一直无缘与其相晤。朝朝暮暮的期盼竟是化为“乐中筝”,得近玉人手,更可与倾慕之人共奏美妙之音。
春水也罢,古镇也罢,玉人也罢。说开了,这无疑都是人们对自己所向往的、对美的一种带着点醉意的品味,一种眷恋,一种倾慕。更重要的是,人们会打心底地发出感叹,感叹的背后便是沉思。思历史的余韵,思人生的何去何从。在这里,你的心灵必须停留于本质性的最纯真最原始最善良的状态。只有以一尘不染的心境去感受眼前的美,那眼前的一切也会跟着变得空灵起来了。实际上,这又带着点“禅性”,一如“诗佛”王维眼中的“空山”。“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是何等的圣洁呀。
有一词语很令我感动,那是黄甫松《梦江南》里的“兰烬”。“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人语驿边桥。”“兰烬”一个如此美的字眼原来竟是用来描写蜡烛芯的,蜡烛点燃至最后,其烛芯所结的花,状如兰花心。“兰烬”许不是皇甫松创造的罢。有如此细腻如此纯美的心境去观察那黑乎乎的毫不起眼的烛芯,而竟会把其看成是兰花一样的美丽。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人闲桂花落”,人说,只要你的内心达到了某种“闲度”,就可以听到桂花落下时那破空的声音。这又是怎样的一种境界。另“折露葵”亦有异曲同工之妙。“折露葵”是一首诗中的词语。意思是夜里在院里静坐,听到或看到:露水太重,把葵压折了。古人纯美宁静的心态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真让人叹而服之。
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涟漪在水面浪开,心波于胸间荡漾。冯延己的一句妙言可算是道破了天机。
作者简介
李子花:女,80后,中学教师,爱教学,好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