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画已经渐渐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多年前,每逢春节,不仅新华书店里到处挂的都是年画,连街头巷尾、镇上集上,卖年画的摊位也是一个挨一个,路边的墙上挂着,地上平摊着,看上哪一张了,谈好价,付过钱,裹在旧报纸里一卷,再用细绳一扎,放在竹篮里,或是由孩子抱着,携带回了家。
平日里顾不上收拾的家,快过年时一定要彻头彻尾整理一番。墙上去年糊的报纸,已被贪吃浆糊的虫子们咬得千疮百孔了,于是全部揭掉,打一盆浆糊,重糊新的。不用说,这是孩子们的活。报纸是不识多少字的大人买回来的过期旧报,孩子们边糊边看,新闻早已不新了,科普知识、健康讲座、小笑话、漫画不会过时,看完了,还要糊在外面。墙糊完后,等浆糊晾干,再用图钉把年画一张一张按上。一个孩子站在凳子上按,一个孩子在下边看着,别贴歪了,画的高低要一样,画与画的间距要一样。什么画贴在什么位置也是有讲究的。迎着大门正中间挂中堂,尺寸比一般年画要大出很多,上下带轴,两边配有对子,两个对子也有轴。大部分人家挂的是主席像,或是主席和总理的合影像,对子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有老人的人家挂的是老寿星,长长的前额,银白的胡须,拄着一根拐杖,拐杖上挂着一个葫芦,身后是一棵松树,树下一只仙鹤单腿站着,另一条腿蜷在腹下。对子上写着: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还有挂山水的,远山近水,云蒸霞蔚,恍如仙境。中堂两边各配两张画,比较正规,有贴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有贴梅、竹、菊、兰的,有贴四季风景的。中堂下面是条几,条几的中间无一例外地放着四卷毛选,毛选上放着陶瓷的毛主席像,主席慈眉善目,神态安详。
正屋两边墙上的年画比较活泼,内容比较丰富。有当年流行的电影,如连环画一般有画面有文字说明,一张画上有八幅小画面,两张或是四张就是一部完整的电影。我们家就贴过《少林寺》、《自古英雄出少年》、《杜十娘》、《野火春风斗古城》、《白蛇传》这些画。还有花鸟虫鱼、山水,等等。锦鸡要配牡丹,叫做锦上添花;梅花的枝上要有喜鹊,叫做喜上眉梢。姑娘们的闺房里,贴的是张瑜、陈冲、刘晓庆、傅艺伟这些电影明星或是电影剧照,新婚夫妻的床头贴的是骑着红鲤鱼的赤身胖娃娃。
家家过年都换年画,看年画成了拜年的一项重要内容。大年初一,进了学堂的孩子们满村跑着拜年,每家每户的年画都要看个遍、看个够才会回家。去亲戚家,也是一边吃着瓜子、花生或糖一边看着画,有些电影画的文字要跪在板凳上才能看见。看完内容还不过瘾,还要看年画右下方的版权说明,哪个印刷厂印的,定价多少什么的。
年画反映着这家人总体的兴趣爱好、文化程度,甚至审美情趣。人们的审美情趣越来越高,或是假装越来越高,家里都慢慢挂起了名人字画或是名人字画的赝品,亦或是非名人字画。白粉墙取代了泥墙,再不用糊报纸了,大部分人家则是什么都不挂,或是一劳永逸地挂着塑胶画、粗制滥造的假油画,多少年也不用换下来。
花花绿绿、内容各异的年画,这些墙上的风景,曾为我们的生活增添了很多过年的喜庆、热闹气氛。如今,人们都在感叹年过得越来越没滋味了,年画的渐行渐远,也带走了很大一部分年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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