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在爱情里,我们都曾经膨胀为神,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最后,我们却都沦落成魔,无法自拔。
陌言一个人出的院,一个人到的学校,一个人坐到位置上。旁边是一个人在自习的禾舒。教室中黄色灯光化为几缕淡淡的暖意笼罩在陌言的眉梢上。
“陌言,你来了?”那乖巧的容貌,犹如草莓口味盒酥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
陌言没有答话,看着旁边那个空着的位子,有些出神。“莫妍去参加交换生资格考试了。”禾舒无意地说道。陌言转过头来看她,说:“上次,对不起,对你凶了一点。”
禾舒对于陌言的道歉有些意外,她明白,因为一个女孩去骂她,也因为这个女孩去原谅她。不过她并没说什么,从抽屉里拿出那张交换生的传单,递给陌言。
“在比利时,她成绩那么好,一定能去的、”禾舒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让陌言心中一紧。
陌言打开手机,依旧没有回复,聊天记录里还是只有那一句:今天我出院,来接我好么?
空白的页面里那句话像是被投上了无限的阴影,几个字无法填充的寂寞,没有回复。
莫妍参加完考试回到班级,便一眼看到了旁边的陌言,她坐在位子上收拾东西,手指触碰到书包内侧那副画作,刚想说什么,被陌言不由分说地拉出教室。
走廊尽头。
操场上有几个学生在那里打篮球,可是再回过去看的时候,却似乎只看到了一个孤零零的篮球在操场上上下跳动,那是幻觉么——
“我给你发短信,你为什么不回?”陌言的口气中充斥着不耐,他厌烦,厌烦自己喜欢上一个对自己漫不经心的人,他确实忘了,自己做了什么,才令莫妍误会。
短信?莫妍一愣,说道:“我手机没电了……”
“没电?没电你一天都不充!你就是要躲着我,你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我和那个禾舒,根本没有什么。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跑掉,后来又发给我那种莫名其妙的短信!”
内心堆积的埋怨像是细雨一样洒落,只可惜那雨似是刀子做得。
莫妍忽然觉得眼前的陌言很陌生,说道:“其实你不必跟我解释,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麽?之前的事情很感谢。”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这周末我会去莎顿,这幅画给你,当作是谢礼吧。”
陌言拍开那副递过来的话,包好的白色封面沾上灰尘,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从那个口子中露出一个黄色信封的一角。
莫妍吃惊地望着他,一时之间忘了说话。那一刻,心像是碎了一样的痛,像那幅画一样。
陌言张开双臂,环住莫妍,让莫妍靠近自己的心脏,俯首在她的耳畔,说道:“我不要谢礼。别走……”
热气扑在莫妍的耳廓上,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了上来,难受地想要掉泪,她将自己的头埋进陌言的怀中,又侧过身子,看到正对着自己的,背对着陌言的,禾舒。
她放荡不羁的笑容,她竖起的中指,一点也不符合她的甜美优雅的形象。她放下手,嘴唇动了动,便离开了。
莫妍清晰地看到了那唇语——bitch。
莫妍一把推开陌言,那是用了极大的力,下了极大的决心。陌言越发用力,可是还是被推到了墙上,背部的旧患触碰到坚硬的墙壁,他痛的咬住下唇。
“陌言,对不起,我要去莎顿,就这样吧。”莫妍不顾一切地跑开了,她怕,怕自己注视那张面容再多一秒,就会后悔,就会想要留下来。
陌言看着那个跑开的身影,眸中的灰色愈发明显,就像那副写生的铅灰一样沉重。他弯下身子,捡起那个被拍落的画作。撕开后,那副画作就显露在眼前,画中的陌言靠着树干,用手抚着莫妍的头,眼眸中的亲昵在现实中确实很少看见。
画作的右下角,有一行清秀的字体:
我向往而又胆怯的未来。
一种抽搐的痛楚像是鞭子一样抽打着陌言。白色包装纸里还有一封浅黄色的信封,没有署名,没有收件人。
陌言拆开信封,撕开的口子,就像是撕开莫妍的心一般。
——言,展信快乐。
请允许我这样叫你,也只有在这里会这么叫你。我必须得承认,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被你深深地影响,一直被你牵动着心绪。还记得那次去游乐园的鬼屋,你给了我别样的温暖,保护着我,我从未感觉到如此安心。
后来看到你和隋穗念一起走过门口,我甚至希望那个和你一起成为10000对情侣的人是我。呵呵,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思了吧?
在武家的那个雨天,我那么害怕伤害你,可是自卑的我却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总比后来那种煎熬的痛楚要好得多吧?
从教学楼上摔下去,我决定和你好好共处,我开始畅想我们的未来,我进入武家,觉得我们的距离可能更近了一些,可是她出现了。那个被称作禾舒的女孩,不要说我太过疑心,你们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我却大动干戈。
我没有资格去说什么,因为我们不是情侣,是我自己太过矫情,不愿意承认。禾舒和你很适合,她很爱你,输给她我一点也不悲哀,只是我有点不甘心,又或者我明白她赢在了自信上,她敢爱敢恨,她敢作敢当。而我做不到。
武宇要离开本市去邻省读大学了。而我下周也要离开了,去莎顿,尽管只有两周时间,给我两周,无所不能的莫妍是可以把你忘记的。好好待禾舒,我争不过,也不想去争。
两周内不要来找我好么——?当作是我最后一个心愿。只有你能完成的心愿。
妍。
陌言依稀辨认出信纸上的泪痕。那一个个清秀的字像是一根根银针,狠狠插入内心,鲜血四溅,糜烂的心此刻被剥落,是愈合还是死亡?
让我不去找你?这不可能!
我最爱的妍,我怎么能允许你离开我的世界。为什么要逃避我?
Chapter 23
机场。
一个经常上演人与人之间悲欢离合的地方,也在此刻不免俗套地演绎着。
莫妍站在人群前和他们道别,武宇、武潦、冉瑄雅、隋穗念看着莫妍,冉瑄雅的眼眶中甚至晕着淡淡的泪水。她走上前,抱住莫妍,给予温暖和力量,低低地说了一句:“自己外面要当心啊。”
莫妍点点头,笑说:“又不是不回来了。也就两周。”
武潦拉过冉瑄雅,冲莫妍好意地点点头。武宇的唇角也再一次浮现温暖的笑容,说:“我下周要去邻省了,你送不到我。真是。”
莫妍轻柔地笑,上前走几步,握住武宇的手,说:“我会来看你的。”
隋穗念也是微笑着说:“走好。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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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别墅。
禾舒斜躺在真皮沙发上,柔软的发丝顺着额头荡下来。她手中的遥控器不断地被摁着,按键似乎都快摁断,电视机屏幕的图像一次又一次地转换。莫名地烦躁。
茶几上的热奶茶腾起白白的雾气。
门铃响起,禾舒连忙站起身来跑去开门。陌言站在门口,怀里还捧着那幅画,眼神空洞,右手紧捏着黄色的信封。
“你来了?”禾舒立刻挂上甜美的笑容,那样动人。
陌言点点头,走进门,身体像是抽空了一样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怀里的画被牢牢地禁锢着,就似乎想要握住莫妍那样,不得放弃。
“你找我有事?”陌言的声音不再那么清爽,带着深深的倦意。
心中仅存的那么一点空间被莫妍塞得满满的,什么时候他也开始为一个女孩如此上心,多久之前开始呢?也许早在不自知的时候就那么一点一点渗入自己的生活,到现在想要完全剥离、脱落,是那么的疼痛。
禾舒笑的越发苦涩,言,什么时候我只能有事才找你?
“也没什么大事。其实,莫妍今天离开本市,你……不去送她么?”
“送?她怎么会希望看到我?哈……真是奇怪,那么多人都那么喜欢我,为什么只有她,她把我往外推!明明是喜欢的,为什么要口是心非!我对她,爱的那么深,她喜欢的和她不喜欢的,我都想要不顾一切地丢给她,想给她我拥有的一切。就只是这样而已,为什么,就是这样简单的都不给我机会。”陌言疯狂地抱着头,歇斯底里。
禾舒微微侧头,抓住陌言僵硬的臂膀,干涩的眼眶让人难耐,她好想,好想伸出手抱住他,给他温暖。她缓缓地舒出一口气,说:“难道你就没发现,我对你也是不管你想不想要,都想要把一切给你么?”
陌言一愣,眼神又开始聚焦起来,推开禾舒的手,淡淡开口:“我们永远都不该超过那个界限。永远。”
禾舒一怔,站起身来,不顾一起冲过去抱住陌言:“我爱你啊……”
陌言挣扎着起身,想要推开,却被禾舒固定得牢牢的。他低吼着:“别闹!禾舒……你放开。”禾舒不管不顾,抱着他,深深地抱着,不愿意被推开。“我真的爱你啊……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求你,求你回头看我一眼……言。”
陌言动作停了下来,垂下手,不再推开禾舒,也不回应
无人知晓别人在爱情中的可悲。
禾舒将自己埋在陌言的胸膛内,不再讲话,只是唇边的笑容慢慢晕开。
落地窗外的阳光从外面洒进来,在两个人身上围上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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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
莫妍背靠着座椅,手中握着一杯橙汁,橙黄色的果汁随着飞机的起飞轻微晃动,感受着离开地面的错觉,也清晰地感受到离开伤心之地的欣慰。
其实,她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心若是背叛了自己,就很难收回,更别说就靠这么两周时间,可是,如果是要留在陌言身边,她又做不到。
人,在一切屏障来临之时,第一反应,一定是逃避。
空姐甜美的嗓音在机舱中回荡,可莫妍却硬是从那一份甜美中听出几丝悲怆。无可名状。坐在莫妍身边的事一个外国人,带着墨镜,遮住年轻的脸庞,他向后靠着椅背,双腿上放着一本杂志,翻开着,但是却似乎不在看。
莫妍拿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开始翻看起来,无论本意是什么,交换生的资格向来难得,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学习的机会?被感情占用太多精力,绝不是莫妍的作风。
“A cup of coffee , please.”清爽透彻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也使走过的空姐停了下来,微笑着点头离开。不一会儿,一杯咖啡送到。
莫妍微微侧脸,注视着身边的人,又很快收回视线,看起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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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
武宇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已经将弟弟和冉瑄雅送了回去,此刻却是万分沉重,压得他透不过气,如此不理性的莫妍他第一次见到,他知道,他很清楚,越是在感情中认真,伤害也就越深。他不明白,为何明明两个相爱之人却不能在一起。
又或许,是我们都不懂得,何为爱,何为相恋,何为相爱。
他无奈地拨通陌言的手机,蓝牙耳机里传出忙音,烦躁不堪。响了几声,终于被接起来:“喂?哪位?”
“陌言。我是武宇。”话音刚落,蓝牙耳机里传出一句娇滴滴的女声:“言?谁……”
武宇挑眉,有些不解,心中却是气愤,莫妍并没特意提过禾舒的存在,他自然也不知道,可现在心下了然。
“武宇?什么事——”陌言有些诧异。武宇会给自己打电话,这比较令人意外。他示意禾舒不要出声。
武宇心中略微酸涩,问道:“你在哪儿?”
陌言心一沉,深深看了禾舒一眼,薄唇翕动,匆忙离开了半山别墅。
他这一匆忙,甚至没有拿走那幅画。禾舒愣在那里,她清晰地看见了:下不为例。
白色包装纸内的画框露出精致的一角。
Chapter 24
暑假的脚步悄然来临,或许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因为无论是谁,此刻都有更多东西值得去关注。
人总是这样的,无时无刻地都在选择最适合自己,最使自己感到安逸的环境去生存,才会逃避,才会选择忘记一些事情。因为人是生物。
沉重的回忆像是浓厚的铅灰蒙住了存在于断层间近在咫尺的未来。
飞机落地,没有在蔚蓝的天空里留下任何蜿蜒的曲线,甚至没有扭曲的云层,或许甚至发现不了它曾经来过。
莫妍走出机场的那刻,便被一位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管家迎接:“莫妍小姐,我是武侯明先生和言美茵女士安排的管家——亚尔维斯,很高兴见到您,两周时间,将由我来照顾您的起居生活,现在请跟我来。”
亚尔维斯的中文很流利,却是一个地道的比利时人,他将莫妍带到一辆白色加长劳斯莱斯前,驾驶座上的司机微微点头表示问候,也自我介绍道:“莫妍小姐您好,我是塞西尔,我是您两周时间的司机。”
白色劳斯莱斯缓缓启动,来到一座气派的庄园别墅前停止,那座欧式庄园别墅坐落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市中心偏北部,此刻,静静等待着一位女主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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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的空气太过稀薄,压迫着武宇和陌言。
陌言对于武宇的访问十分不解,但是还是耐心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武宇偏头看他,深吸一口气,心脏深处有一种清晰的疼痛在蔓延,他终究开口了:“莫妍为什么去比利时?”
陌言呼吸一窒,瞬间紧张起来,说到底,这还是他的错。他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不明白该说什么,于是只是简单的问:“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呢?”
“莫妍的哥哥。”武宇淡漠地开口,其实一直以来,武宇对待除了莫妍和家人以外的人都是这样淡漠疏离的。
陌言无谓地把右手靠到身后,左手向下无意触碰到一个丝绒盒子,他有些疑惑地拿出来,打开,那条蓝宝石项链在车内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刺眼。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陌言微带怒意地问道,这是他送给她的,为什么会在武宇这里?所以他送的东西就是这么不值,这么廉价,这么可以随意丢弃么!
武宇也有点疑惑,他也不清楚。“先回答我的问题!”
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地燃烧着理智,此刻的陌言心中充满着怨恨,不耐地说:“很简单,因为我喜欢禾舒。”
“——禾舒?那是谁?”
陌言打开车门,拿起那个丝绒盒子,就下了车。武宇也匆忙解开安全带下车,安全带“嗖”地一声滑了回去,搭扣敲击在木板的声音突兀传来,销声,匿迹。
武宇从背后抓住陌言的手臂,吼道:“喂!你为什么这么对她?你不喜欢她!”
陌言奋力扳开他的手,压低声音说道:“我和她的事情轮不到你管!我喜不喜欢他和你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就给她幸福!”武宇墨黑色的双眸停在陌言的脸上,嗓音沙哑,低嘎地说道:“如果我可以的话、”
这是最卑微的语言,
如果,
我可以。
陌言的眸光一沉,却是很快被愤怒淹没:“其实很简单,你大可以乱伦,反正也不关我的事。”唇边染上几分讥笑,堆砌的嗤笑让人不爽。
武宇握紧双拳,青筋微微凸起:“你——我绝对不能把妍儿交给你,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和妍儿交往。”
“切,谁稀罕。”陌言撂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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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别墅。
禾舒拿起那幅画,撕开白色包装,画里相拥的两人刺痛禾舒偏蓝色的双眸。双手攥紧,手指握着旁边白色的咖啡杯,黑棕色的咖啡平静荡漾,她抓起白色咖啡杯的杯柄,端起来,向下倾倒,滚烫的黑棕色咖啡浇在白色画纸上,
蜿蜒的黑棕色流淌在白色画纸上,分外显眼,映出禾舒狰狞的面孔。抓住杯柄的手越发用力,似是将要把杯子捏碎。
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捏碎的不仅是杯子,更多的是仅有的美好。
世界总是沉静得令人心慌。
我们总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因为一步走错,而渐入爱情的误区,而注定了失败的结局。一个念想,一个动作,都是毁了我们的最好利器,往往这些利器都是我们亲自铸造的,用羡慕的原料铸型,用嫉妒的火焰烤制,用仇恨的彩釉绘制。
就是这个利器,伤的每一个人都体无完肤。
一杯咖啡倒完了,禾舒放下白色咖啡杯,心中的怨气少了些,她斜靠在沙发上,她不介意等陌言,但是她不能容许有人在他心里。
不就是一个莫妍么?我禾舒还斗不过你么……
禾舒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选中一个号码,很快的,黑色屏幕上晕上几个白色的字:正在拨通……
………………………………………………
翌日,比利时,庄园别墅。
莫妍刚刚入住,很多事情还不是很习惯,比如英式管家亚尔维斯每日在她的房间门口轻轻敲门:“早上好,小姐。”他的黑色西装仍旧是一尘不染,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甚至有种回到维多利亚时代的错觉。
几个女佣进入房间,替莫妍穿衣。但很显然莫妍并不习惯这些,忙推说自己来。叫做爱勒贝拉的女佣也是温和地笑着:“小姐,还是我们来吧,没事的。”
而司机塞尔西和那辆白色劳斯莱斯在门口早已等待。
没有人会嫌弃物质生活的优越,只是不习惯,又或者淡然如莫妍,她也是人,有那么一刻,她觉得上天是公平的,他拿走你多少,就会给你多少。
这是等价交换。
任何事情都是如此,等价交换。
不一会儿,莎顿学院宏伟古老的棕红色教学楼已经出现在前方。这是一所古老的学院,这是一所如樱洛一般的贵族学院,但无论如何,她和它的缘分仅仅两周。
仅仅两周。
整整两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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