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１０月２４日，也就是我生日的前两天。
那个夜晚，我被楼下汽车的警报声吵醒，又是哪家的猫半夜没事乱窜？
我百般无赖地摆弄着手机，从通话记录逛到附加功能，然后我从短信草稿箱里发现了这么一句话：
小白，生日快乐的话带我一个。
我顿时激动的满脸不只是眼泪还是哈喇子。
然后我拨通了小黑的电话：
“草稿箱是你干的吧？创意无限啊你，本姑娘的生日还没到呢，你就来贺喜来了？那笑纳笑纳，放心，肯定带你一个，咱俩谁跟谁？”
那头有那么一秒的呆滞，随即而来的是一种很大的愤怒。
“你半夜不睡觉瞎鼓捣什么？”
“毁了我的ｓｕｒｐｒｉｓｅ。”
“可是你自己破坏的啊。”
“亏得我千方百计去偷你的手机。”
“……”
我听着他一嘟噜一嘟噜的话，真舒服。
今夜真好。
２
我和小黑少说也得同学十年，从幼稚班到初中，但我对他的印象却是从踏入中学校门才开始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怀疑我失过忆，否则不可能一点记忆也没有。
可是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是从哪天开始熟络的，我也不记得了。
我相信他妈妈是认识我的，因为我妈妈也认识他。而且我曾经在他家楼下大喊，至于是为了什么我忘了。喊了半天也没人开门，我就骑着自行车往他家门上撞，我以为他家没人的。后来他被他妈大骂了一顿，他又来教训我。我顶后悔顶后悔的啊，一个女孩子家家太有失形象了，不过我也有心理安慰，幸好是他妈，不是他。
我俩就浑浑噩噩的过到了现在，我每天都看着六百多页的聊天记录激动的要命。我们聊过游戏，聊过视频，聊过音乐，聊过各色各样的人物，我想臭味相投是不是就是这样？
“我要好好学习。”
当我看到这六个字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喷他一脸。
“放你的屁去。”
“你不信？”
“不信！”
然后我就好多天没有他的消息，他的头像不闪了，在学校也自己一个人埋头翻课本。
我信了，真的信了。
然后我也萌发了一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心态，好像跟他比什么似的，可这是好事。
期末测验那天，我们俩没分在一个考场。出教室的时候，我给他投向了一个类似于鼓励类似于挑衅的眼神，我以为他会问我什么意思的，可是没有，我想他应该根本没有看到。
这让我后悔的不能再后悔了。
结果，他从２１名降到３０名，我从第６名升到第２。我很想问问他怎么学的？学到肚子里去了？当饭吃了又排泄出来了？我知道我不该打击他，可我还是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你的梦想是什么？”他却突然冒出来这一句话。
“我……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将来的工作肯定和现在学的背的这些无关。”
我怔了。
“我发现我的脑子还真不适合学习，唉，毛爷爷的革命真理用在我这里不管用。”
我懵了。
我又后悔了。不该骂他那么狠的，完了，这小孩被打击的自暴自弃了。
那天晚上我们拉到很晚很晚，我费尽心思，手指都快断了，键盘啪啪的响了一夜，才让他重拾了希望。
他说：
“暑假里去看看海吧，一直想去的。”
我又何尝不是呢？
那天晚上我们搜了很多很多海的图片，看的如痴如醉。
“如果我生在海边，脑子一定比现在好使。”
我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扑哧一下子笑了，耳边呼呼的好像是海波的声音，然而我从来没看过海，又怎么知道海是什么声音呢？
３
我一直很佩服小黑的勇气，一直觉得他和其他男生不同。
“你听到了吗？是不是海的声音？”
“你在哪？”
“临沂。”
临沂有海么？好像没有。
“你究竟在哪？”
“临沂啊。”
“临沂哪有海？”
“我说有就有！你快听快听。”
我把手机扩音器开到最大，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在话筒里传出来撕拉撕拉的。
海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我在沂河边。”
我当时就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只有老天爷看到了。
“靠，那你说你在海边。”
“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里很像海，你听不到吗？我想那海音应该就是这样的。”
“你干嘛的？”
“听海啊。”
“我是说你手脚在干什么。”
“我手在给你打电话，脚站在桥上。”
“那个桥？”
“不知道，反正离家很远。”
“你要干嘛？离家出走？”
“我……回来再说。你就等着看我如何超越梦想的吧！”
后来我一整天都没有他的消息，手机还停机。
大热天本来就闷，再加上一放假都没什么事好做。
我实在憋不住了，再加上心里极大的不安。
我跑到了他家，找到了他妈。
原来，原来，他跑去看海了？偷了他妈的一辆三八式自行车，从冰箱里拿了十个熟鸡蛋和两瓶娃哈哈矿泉水，带着仅有的２００块钱，跑去看海去了？我后脑勺挂满了黑线，脑门上还滑下一滴冷汗。
我看着他妈慷慨激昂恨不得砸了他一样的表情，突然萌发了想去找他的念头。
真不讲义气，也不带我一个。
然后我开始准备，我想他应该会往东走，那里的海最近，所以我也往东走。
半夜，我骑着我那辆轮子小的跟盘子似的小白车出了巷口，看着城市灯光繁影，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起《星空》那幅画，那个旋窝，那种静谧的色彩，那是不是就是天国的海？
就在我踏上跨着沂河的桥时，我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那个人。
我无法相信他是我的那个小黑。我一直很羡慕他的那双大眼睛，双眼皮，睫毛上翘，如果她是女的一定能电死人。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我看不清他的眼，一点神采都没有，可他确实是我的小黑啊。风尘仆仆太抬举他，衣衫褴褛又不至于，我想他一定是遭抢劫了。
他看到我就揽过我铺天盖地的哭，那天我穿着一件蓝色Ｔ恤，他的泪从我的肩头一点点的向下渗，看得分明，像是绽开了一朵蓝色妖姬。
那天我们人手一瓶啤酒，其实小小的一瓶根本不够我们喝的，但是我们并肩走了一路也没有喝完。
我们走在沂河边上，我望着河水迎着月光的波影，听他说。
他没有坚持到底。他还没出临沂就开始退缩。他一直盘算着路程，临沂到青岛的路程，２６２。４公里。他一直记得这个数字，越想越怕。然后他掉头，然后他飞快的骑，然后他骑不动了，然后他坐在桥头哭，十个鸡蛋还剩三个，他一口气把两瓶矿泉水全吞了，然后他继续骑，然后他看到了我，看到了希望。
“你还想去看海么？”
“当然想。”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回来，我想去找你的。”
“……对不起……”
我们约定好，这个假期，一定要去看海，不管怎样。
４
我以为他的退缩会给我不小的打击的，可是没有。
我还是对学习充满了热忱，像是停不下来，我每天背一首下册的古诗做一道下册的数学题，也丝毫不感到厌倦。我渐渐把学习当成了梦想，虽然我全然不知将来到底做什么，可我总觉得现在就应该做些事情。
而小黑，他受的打击不小。他开始沉迷，沉迷网络。
我后悔的事情不少，可是最后悔的，非此莫属。
“玩游戏吧？”
“不玩。”
“你干嘛？”
“学习。”
“你就知道学？”
“嗯。”
“好小白，你就陪我玩玩嘛。”
“不，我学习，你好意思顶撞毛爷爷的旨意？”
“……好吧。你学你的。”
“再见。”
我承认，我们的疏远因我而起。
后来我去了青岛，是跟着旅游团去的，我看了海，听了海的声音，和我想象的都差不多。我却并没有以想象的那么兴奋。
回来，我告诉了小黑。
我从来没想过我们的关系会那么惨。
他一个哦就打发了我。我气的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他却问我，为什么只有你能有打发我的资格？
我猛然觉醒，我错了。
那天，我泪流满面地说了一大堆又一大堆的话，我忏悔，我懊恼，我絮絮回忆着从前，我絮絮说着自己的想法，我不断的道歉，乞求他的原谅。
我说，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去看海。
我说，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说，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追梦。
我相信，只要努力，我们俩上一所高中不是问题，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还有必要么？”他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他说他不想学习，他没有梦，也不稀罕。
我呢？我想知道他稀不稀罕我。
他说，不过尔尔，早晚得分开。
当时我就喊出声来了：
“你个混蛋！”
那天晚上我们把话都说绝了，好像明天就是穷途末路一样。
我半夜骑着单车绕了沂河一圈，耳机一直放着梁静茹的《勇气》。有勇气就好了，可是他没有勇气去看海，便也没有勇气一起走下去。我从来不奢求什么的，爱情那方面我是想都没想，但我把他当我的唯一，我从来没想过，小黑这个昵称从我生活里淡去会是什么样子。他却撇的那么干净利落。如果他在乎过，此刻会不会也在伤心流泪？
我望着桥上五彩的霓虹灯，七月末的夜晚已经不燥了，反而清清爽爽的。我努力想着他的脸，他的鼻子嘴唇都是那么的清楚，只有眼睛，迷离的，虚幻的，像是打了马赛克，一点也不真实。
是我错？我把梦想看得比友情重要。可他没错吗？他压根把友情和梦想都丢了。
５
之后的我一直把自己锁着，一般不与他人交谈。我承认我是受了小黑的打击，但我很要强，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喊着：
没了他你不是一无所有。
后来我遇见了徐浩阳，是在贴吧里认识的，我们很谈得来。
我妈一直说我写的文章虚虚幻幻，一篇下来没头没尾，不知道想表达什
么，可我一直觉得我表达出来了，我写的时候那么慷慨激昂，怎么表达不出
来呢？是她没看出来。
自从遇见了徐浩阳，我就更加勤奋的写。
只有他懂得我的字眼。
可是我始终在我们之间找不到那种感情，找不到那种纯洁的友情。
我又开始怀念小黑了。
于是我问徐浩阳，有没有一个人，在心里若即若离。
他说，没有。
他说，如果可以，希望我是那个人。可是我对他，没有任何心思，两情不相悦，不管是什么感情，在他的心里都不能有地位。
完美主义者？我以为他是的，可后来发现，他是为自己留住自尊，赶走脆弱。
那我是脆弱的吧？
我是不是傻傻的，在心里装一个装不下自己的人。
那大海呢？它装下了多少东西？有它爱的，也有不爱的吧。
可是我还是有自尊的，我没有在小黑身后死缠烂打。枯藤死缠住树干量谁都不会快乐。
或许我的自尊和徐浩阳的不同。他躲避，他隐藏；我开放，我装作若无其事。
我又忍不住问小黑了，我给自己打包票说是最后一次，因为我在心里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
果不其然，我们聊不了多久。
我觉得我真的是傻到无可厚非了，自作自受。全是自尊做的怪？让我面无表情地走过他身旁，看着他的面无表情，心里呲啦啦地痛。
我告诉自己，放下了，彻底的。
我开始全力拼向开学的基本测试。可是结果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我没考好，跌到了第七名。
我懊恼，为什么这些日子里的努力换来了这个？
我揪着自己的头发，想把痛苦全部从脑海抽离。
是那样吧，对，是那样。
那一瞬间，我突然体会到了当时小黑的心情。真的痛。
不同的是，我并没有因此而颓废下去。
每天在ＱＱ上看着小黑的正在游戏中成为了我学习的动力，莫名的窝火让我学的无比起劲。
然后我就在期中，数学拿到了前所未有的满分。
６
像是找到了前进的动力一样，不累，也不喜。
时间久了，我也想不起他了。只在无意中看见他的时候，眼神中有一种你好不好的意味，他肯定看不见。
徐浩阳，久了久了，就没有了联系。
还有那片海。
是不是它的美是因为它能够无私地容纳所有东西，然后无情地拍打上岸？
我情愿做这样的人。
它美极了。
友情友情，你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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