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无聊又乏味。好在小镇上的学校没有暑假,让我有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去一所小学当实习教师。工作前一天,班主任递来了学生的作业。这是一群刚从娃娃长成孩子的学生,他们稚嫩的笔迹写出的字体大小不一,错别字更是一抓一大把。所以当我看到裘城认真工整又没有错字的作业时,很自然地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决定要在第一堂课首先认识认识这个学生。我不.会忘记平生第一次登上讲台的感觉,孩子们都瞪着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我这个年轻老师,个个活泼可爱,一点也不感觉紧张。我轻轻点到裘城的名字,给了他第一个回答问题的机会。一个又黑又瘦的男孩很紧张地应声而起,好长时间也没敢抬头看我,声音更是小得难以听到。其他孩子在下面挤眉弄眼,然后就听见有人大着胆子说:“老师,你以后不要再提问小萝卜头了,他不敢出大声的,别的老师从来都不提问他。”“小萝卜头?”我想可能是他又黑又瘦得到的绰号吧。“老师,他老吐带血的脏东西,我们都不和他玩。”“我妈不让我理他,说他有传染病……”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而裘城除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没有任何声音。
“同学们,”我安安静静地说,“上课前我看了你们每一个人的作业,裘城是全班最值得表扬的。同学有病我们应该帮助他而不是疏远他、排挤他。”教室里突然静下来,只是哭声没有停止。裘城的作业依然完成得最好,以后每次上课我都要先表扬他一番,然后试着提问他,他说什么我都使劲点头鼓励他,我想用这种方式唤起其他孩子对裘城的友爱,唤起他心底潜在的勇气。作业一般都是课间在集体办公室批改的,每次我总能感觉到窗外有个小脑袋注视着我批改作业的每一个动作。有一次我转过身去,发现了窗外的裘城,他受惊一样撒腿就跑开了。过了会儿又默默地站到窗下,下课没人跟他玩,他只好跑来看我批改作业。后来我再没有回头,我不能再吓跑他,让他失去这个唯一能填补孤独、带来一点乐趣的机会。以后天天如此,每次批改作业,我总能感受背后站在窗外的裘城那双孤独无助又饱含热切的眼。我已经习惯了每次先挑出裘城的作业,可有一天找来找去找不到,我预感到一种不祥。上课铃响后,我急切地走进教室,只见桌子空了,没有裘城的身影。孩子们也不知道他缺席的原因,本来他们就不大与他相关。我正要开始讲课时,教室门口来了一位非常憔悴的女人,“请问你是张老师吗?我是裘城的妈妈,裘城昨晚又犯病了。”她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张老师,谢谢你对裘城的关心,早上他刚睁开眼就要写作业,他说他喜欢看你批的‘甲’字。这孩子,病得没力气了,还是硬要给你写张纸儿。”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裘城歪歪扭扭的字体一一“老师:我想写作业,想听你的表场,想听你讲课。我要听妈妈的话,等病好了在(再)看你改作业。”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一直盼裘城返校的那一天,不单是想看他工整的作业,更觉得自己批改作业时已经渐渐离不开窗外那双热切的眼睛了。、两个星期过去了,终于等来了裘城的消息—他的病越来越严重,这两天又开始吐血、昏迷不醒,而一张口说话便是喊我的名字,闹着要写作业。他妈妈求我在周末去看看他。我答应了裘城的妈妈,可就在那个下午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必须赶回家忙一大堆的手续,开学的日子已在眼前了,不等周末我就得坐车赶往省城。如今坐在大学的教室里,我常常不由自主地走神想起小镇上的小学,想起病弱的小裘城。他那么珍视我给他的有限的温暖,而我最终的无奈食言—会不会让他黯然心伤?这个暑假留下的深深遗憾勾起了我无尽的牵挂,裘城的病有好转吗?他能再和其他孩子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了吗?他是不是还常去办公室的窗前看老师批改作业呢?唉,裘城,只要你快乐,我会为你写上一千次一万次“甲”字,好让你病弱幼小的身体里生成一颗勇敢的心。
【评语时光之水永远不能把窗外的“小脑袋”和“饱含热切的眼”洗掉,永远是“长长的牵挂”。裘城得病,同学们远着他,只有“我”给他点温暖,去擦掉他细小心灵的孤独。作业本上批个“甲”字,在裘城看来,是希望的太阳,但是,“我”走了,要去读大学……文章突出之点是最后一连四个设问句、把读者的心久久悬起来。风格清秀,越到后面又在清秀基础上加了一份凄惋。语言清朗。“错别字更是一抓一大把”,口语,夸张出具体性。“无奈食言”。文采沉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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