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北方的小城,却越来越看出梅雨季节的味道,雨显得悠闲,随随便便就下个两三天。小的时候只是微凉的夹着轻雾的风,大起来也不过是把伞敲出些清脆而不沉重的声响。像个优雅的女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轻轻地走遍城市的每个角落。
一朵一朵撑开的伞,如花般在她的足下绽开,又像漂浮在雨的节奏中,亭亭的一把把遮挡住天空,只撑开空茫的缝隙供风穿过。我忽然想念一把萦绕着桐油气息的纸伞。
蝶恋花,蒙蒙的雨雾中,我在那连边缘都模糊的伞上,只能看到这一盏耀眼的紫红。记得谁曾叹息:“蝴蝶是注定就要恋上花的。”晴日里平常得有些俗艳的画面,却被雨水打湿成淡淡哀伤。渺小柔弱的小虫,在春日离去时获得飞翔的自由,却在秋风摇曳前便逝去,短短的几个月,于她而言是一生的美丽。生于花,死于花,本身就是一种如雨的悲哀。然而,一旦油纸伞转动,蝴蝶便又如什么都不知一般翩然起舞。如伞下的人,即使不知终局,那一刻也是优雅。
聊斋志异中有一个永远撑着油纸伞,名叫秋容的女子,她被深爱的人所害,只余一缕孤苦无依的香魂,和小谢等其他女子寄居在荒庙,在偶遇书生后,她不顾鬼魂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禁忌,固执地请求回到爱人家里去,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看看,他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然而,那个人肮脏的欲望终究是又一次伤了她已成飘渺的心,在故事的最终,灿烂的阳光下,她慢慢将油纸伞倾斜,任凭光芒透过那单薄的伞架,穿透脆弱的肩头。在灵魂燃烧的烈火中,那个一直静默的女子却绽放出一个异常明媚的笑容。如秋天到来之际,坠落的叶子在风中卷起的弧线般美丽决绝。我猜,她从未后悔。
一把伞,就是一朵花,伞下的人如蝴蝶翩翩飞舞,乐曲终章时,人便散去,但并不是所有的别离都凄凄。
在清明节的桥上,是谁一袭白衣,撑着油纸伞,从河的另一边缓缓走来,明明一身素色,却仿佛把远处的烟雨全都染了过来,显出淡淡的青蓝。一桥轻雨一伞开,有人见过那个目光温暖的少年,穿越重重的雨意,用微笑把每一个人的眼眸点亮。我不知他将去何处,不知道他将参与什么样的故事,只知道在某一个凄迷的雨天,他给了身为陌生人的我一点温暖。
那个传说中有着慈爱老艄公的西湖上,许仙便用一把破旧的油纸伞,笨拙而诚恳地为白娘子撑开一片晴天,永远笨如呆头鹅的他不会想到那柔弱小姐竟是不怕湖上轻雨的,他更没有想到,自己挡住的并不是真实的雨滴,而是白蛇微润的心雨。
叹一生如黄粱一梦,但纵一梦又如何,旋转的伞下,淡淡的桐油香里,只留存着那一霎美丽的图景,便已足够一世去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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