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农村当知青时,被调去猪场喂猪,整天剁猪食、煮猪食、放猪食,然后静静看猪吃食。猪好食欲,吃起来两耳跳荡,嘴巴顺得“呱呱”响。有个别不良分子,窜到别的槽里大抢大嚼,赶也赶不开。 负责对我“再教育”的陈婶告诉我:这叫跳槽,跳槽的猪吃得饱,长得好。再看那跳槽者,果然比别个肥出一圈。当时一腔朴素:好你个贪猪,多吃多占,将自己的幸福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跳槽”这一术语,就这样烙在我心上了。 斗转星移,谁料“跳槽”这厮竟会缠上我坎坷的脚跟?过去那些岁月,不提也罢,单就南飞P城的这片新天新地,已经是第四届换单位了,P城人谓之“跳槽"I乍听跳槽,眼前倏忽显出那头大抢大嚼的肥硕的猪来。
将猪的智慧引伸到人,颇有些滑稽,尤其是“臀槽”作为我自己某种行为的写照时,更觉不敢相信自己是那因跳槽而“发达”的肥硕之辈。急急去翻《辞海》,万幸没找到这个条目,私下稍许释然,“跳槽”不过是喂猪的妇人陈婶们的“杜撰”罢了。但是,不管你怎样去避开那滑稽的重合,“跳槽”这一词的引申义是约定俗成了的。既然跳了槽,也就认了罢。只是,想想自己做人太过陈腐与文气了。其实,世间一切,都是相辅相成,互为条件,互为依存的,你改变环境,环境塑造你。有次在路边看到一片虫蛀的枯叶,哦,枯叶怎么会那样规则地扇动?原来是一只与枯叶毫无二致的蝴蝶!那一瞬我多么感叹大自然的奇巧。
对于伟大神奇的大干世界,这当然微小不过,但却活生生地囊括了这个多变和应变的世间。人之跳槽,不也就是适合生存么?不也就是求得更为一致,更为和谐,更为舒展吗? 从内地来,又受传统文化的熏染,只觉跳槽太“这山望见那山高”了,太“朝三暮四”了,跳槽的失衡竟成潜意识中的自责。过去在内地时,一日重复一日,自己重复自己,太沉闷了,太栓桔了,好想跳一跳,于是,一跺脚“跳”到沿海P城来了,谁料这一“跳”就不可收拾? 说跳又不算跳,似我这般跳槽,不过是从猪槽跳到猪槽罢r,跳来跳去仍然没有跳出这一纸300个格子。现在的人才,最好是全方位和多面体。教授做了馅饼摊主,考占家成了地皮商,白衣大大变成公关小姐,新闻记者又是捐客……这样从猪槽跳到马厩,从马厩跳到牛栏,多么新奇而又过瘾的跳! 原本是不习惯瞬息万变的,本性和本意皆属那种无意于“黄牛角上争几何”者。于是,也就不必细究跳槽所包容的必然和偶然了;于是,也就特别感谢P城的一句流行——跳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