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李谷一的歌声萦回在我脑海的深处,引出我无限的情思。往享如烟,从记忆的森林里悠悠地飘出来,又从眼前漂浮过去—
我的家在秀丽的新安江畔一个不算很偏僻的山村里。一条十几丈宽的溪流潺潺由北往南从村前流过。两旁桃树夹岸,素有‘桃花溪”的美称。春天桃花一开,清香四滋,引来无数蜜蜂的嗡嗡嘎唤。这声音和挑花溪潺潺的流韵触合在一起,别有一种情致。家乡是多么美丽,谁不热爱自己的家乡里谁不怀念自己的家乡!
爸爸儿时无猜的好友—林道升—被我称作升叔的,就被这种怀乡的情感析磨了整整四十年。
那是三十八年前的一个愁风泣雨的夜晚,桃花溪呜咽着。一群乡公所的爪牙虎狼似地闯进村里,挨家挨户抓壮丁。爸爸幸而听见狗叫,趁着夜幕跑到挑花溪边,急忙攀上一裸桃树躲藏起来,可是,升叔却因为他年迈的妈妈正卧病不起,走不脱身,就被五花大绑地推操着走了、走了……
桃花溪的桃花水涨了又落了,桃花溪旁的桃花开了又谢了,可是,爸爸从此就再也没有能见到他的挚友道升,一晃就是三十八年。
前年的春日,爸爸突然收到了升叔从海外托人辗转捎来的信。信里附着一张放大了的半身照片。在照片的背面,恭恭敬敬地抄着北宋晏殊的《蝶恋花》词一首: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模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日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吟哦着这如泣如诉的诗句,爸爸的眼睛湿润了。我也仿佛看见了升叔兀立在异国的高楼上,翘首遥望大洋彼岸的祖国,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刻满皱纹的脸上落下……
是日黄昏,我和爸爸又一次沿着挑花溪徘徊。听着桃花溪潺潺的流韵,抚摸着桃花溪旁药郁的桃花树,吮吸着桃花馥郁的清香,我又想起了三十八年前那个恐怖的雨夜;悬拟爸爸儿时和升叔在挑花溪里摸鱼儿的情景。忽然,爸爸清清嗓子,对我讲起了一件趣李—
“那是挑子成熟的季节。有一天,你升叔偶然想出了一个鬼点子,人蹲在水里,用鹅卵石瞄准桃子,‘啪’地一声把桃子打落在桃花溪里。”显然,爸爸已经完全沉酒在往事的回忆中,脸上闪着兴奋的红光,下意识地把一颗石子踢进桃花溪,仿佛那就是一个桃子。“然后—”他说,“就让桃子顺着溪水流一程再捡起来。这样,别人要问,就说:这是从树.上掉下来的,问的人便再没有话说了。那天,我们就凭这个把戏把肚子吃得胀鼓鼓的。谁知道当天晚上,我们肚子就痛得要命,奶奶问,我们又不敢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喊‘哎哟!哎哟!’后半
夜,肚疼好了一点儿,又开始拉肚子“…”说到这里,爸爸笑了起来,我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多有趣儿呀!
是的,多有趣儿呀!不知道升叔还记得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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