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兰州最让人钟情的便是炒粉。妙粉并不是兰州的特产,却也很是正宗。一条小巷,湿滚滚的石子路长着青绿色的苔醉,两旁是清静的院落,而炒粉小店就坐落在其间,绿色的石棉瓦作屋顶,几块石板与四条砖柱镶合着构成屋身,淡淡地弥漫着炒粉香而不腻的味道。
我家隔壁便开着一间小店,铺面不大,三张陈旧但很干净的小桌,一条可坐两人的条凳,几把加了坐垫的靠椅,坐上去吱吱作响的,窗台上还置着几瓶西红柿酱,晒得有滋有味的柿子干和黄花,一条小碎花布帘子将小店隔开,后面传出“喳喳”的炒面皮、米份的声音。店主是一对两舅花白的老人,老爷爷主厨,老奶奶招呼客人。
小店饭菜价格很公道,总比旁边的饭馆便宜块儿八毛的,分量也足,加上味道好,大家都喜欢光顾这家小店。有时没有空位,大家甚至愿意在一旁稍等。每每这时,老奶奶总是带着歉意重复这几句:“真对不住,只怪这店小了,下次吧,下次吧。”佣尔生意消淡,忙完手中的活,老人喜欢和外地来的学生扯扯家常,问问是什么地方的人,在兰州还住得惯么。然后讲一些关于五泉山的传说,兴龙山的故事,扯些年代已久的事,却往往让游子听得人神。老人最喜欢孩子了,常常把柿子饼分给我们吃,甜滋滋的,吃得孩子眉开眼笑,老人也乐得合不拢嘴。
小店最美味的还是妙粉。热乎乎盛上一碗,撤上一把孜然,再浇上点辣椒油,调上芥茉,就着辣子,只管痛快地吃,有滋有味,肚儿圆了方肯罢休。至于我,住在隔壁,更是近水楼台,加之馋嘴,便成了小店的常客。每当我从老奶奶手中接过满满一碗妙粉,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老人和善慈祥的目光时,我觉得这真是一种奢侈了。于是边吃边听老人家讲那五泉山的故事,不觉一碗落肚,太馋人了,我使劲地舔着嘴角。而碗里的炒粉却又被添满了,老奶奶叨念着:“娃娃多吃点儿,长得高高的……’于是许多个冬夏就这样暖暖地过去,而去小店则熟德如人家门。
后来,和大人们一起,离开了兰州,去北京,去大城市了。
再后来,高楼林立,车辆川流之间,我和许多人一起去触动现代化的脉搏,也见识了麦当劳、霄德基那“饮食文化”的“分量”。然而,因被钢筋水泥的空间封闭得太久,常常会令我想起那间清幽的小巷中的炒粉小店。而那年回故乡,再去寻它时,却浑然无踪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的马路。有位诗人说,最年轻的就最美丽。也许。但我知道我一定会经常梦见那妙粉小店,还有那普通又普通的店主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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