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就卖,离开学还有十几天,来得及的。”父亲终于说话。大概做决定时有点悸动,父亲咳嗽起来,黄色的铜烟嘴在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颤抖,细密的汗珠从他蜡黄的面颊沁出来。父亲咳嗽着吃力地弯下腰,他索性坐在台阶上。
母亲这时从屋里出来,望了一眼直不起腰的父亲,又打量了一下我。“既然卖,松儿就去把你四叔叫来,好好商量一下。”母亲走到父亲身边,边扶起父亲边说,“老四懂行情,早些年就做过这门子生意,你就别操心了,进里屋歇息吧!”
我默默地走到四叔家,四叔正编着鸡笼。我说明来意,四叔放下手中的活计,爽快的答应了。
一张乌黑的八仙桌上两个菜:一盘青菜,一盘鸡蛋。父亲和四叔对面坐着,兄弟两个顺着酒,聊着。
“说真的,我真有点不想卖,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好几亩地全凭它翻过来。”
“人有时总是被逼得没法子,为着松儿读书,也值。”
“希望他有点出息,我这把老骨头,这几年是越来越不耐用了。”
父亲顺了口酒,夹了一片青菜,慢慢地咀嚼起来。我放下碗筷,悄悄地来到牛拥。牛棚有点潮湿,光线倒不很暗,稻草铺的棚顶因雨水腐蚀而形成了几个洞。老黄牛正安详地咀嚼着稻草。听到我的脚步声,它转过头来,用亲切而又凄婉的眼神望着我。我不由得想起儿时的往事:夕阳的余、晖给黄昏的山坡铺上一片金黄,小虫在草丛中歌唱,牛儿咀嚼着青草,又时不时回转身来咀嚼我悠扬的笛声……
三天后的中午,四叔带来了牛贩子,一个矮墩墩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父亲把老黄牛牵到院子里,一群人围了过来。我抚摸着老黄牛的脊背,望着中年人冷摸的脸,心里阵阵地发疼。
“老兄,明年是七龙治水,一牛耕地,雨水旺,牛儿可不旺,老兄你还是高抬贵手,高一点价钱吧!”四叔一脸讨好的笑容。
“嘿嘿!”中年人冷哼了一声,用很苛刻的眼神打量着老黄牛,“年纪太大了点,又很瘦弱,只能是这个价。”
父亲,四叔和我都很失望,结局只能是把牛给卖了。中年人满意地牵着老黄牛往村外走,老黄牛时不时地回转头来嘶叫,我拼命忍住眼泪跑回屋里。
我终于揣着一沓钞票,去了我向往已久的大学,钞票又在我口袋中一张张减少。寒假里回到家,父亲正从地里回来,他摘下斗笠,卸下锄把,用手拍了拍衣角的泥土。父亲欣慰地笑着说:“回家就好,全家人都盼着你呢。”
父亲较以前更加苍老,我能想像,冬季里种小麦,地是父亲和母亲用锄把一丘丘翻过来的。望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和拘楼的背,泪水宛如珠子般涌出我的眼眶,我禁不住想起了那头秋天里卖掉的老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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