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香港,我从小就编织有许多梦。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我是“民国二十七年闰七月初一”出生在香港。香港这个地名就印入脑海。
稍长,父亲、母亲、姨妈、叔父、舅舅们,就经常在闲谈中说到许多往事,在一旁听话的我,从他们的谈话中,摭拾一些片断缀合起来,织出一个完整的画面。那是一个风雨如磐的时代,抗战事起,上海战争爆发,在南京工作的父亲,同怀着我的母亲,带着不满两岁的哥哥,从南京逃难来到香港。闰七月初一,母亲要临产了。适值台风侵港,又是风雨如磐,车辆行人极少。好不容易雇到了一辆车,母亲才到得医院,在风雨之夜产下了我。虽然是风雨如磐的时代,但这毕竟还算是件幸事,在家乡做中医的老祖父,还亲自从家乡挑了一担三黄鸡下香港……
不久,战火蔓延,连香港也不能呆了。在我不到3岁的时候,又在战火临近之时,狼狈回到内地。此后,往事印象就逐渐清晰了,大概就是吴川、梧州、岑溪、南宁……而香港则只是依稀的、遥远的一个梦了。
但是,我仍然梦见她,经常地梦见她。毕竟那是生我的城市,即使风雨如磐……
读书了,我渐渐知道,为什么生我的这座城市离我们并不远,而我们却那么难于走近她。我渐渐知道鸦片战争、《南京条约》、《北京条约》、不平等条约、英国、殖民地这些词语及其含义。我)L时唱高尔基的短诗谱成的歌曲《克玛河》,曾把香港当成“克玛河”来唱。《克玛河》唱道:克玛河一座城/那我说不清/克玛河一座城/紧靠着河边/用脚走不到/用手摸不着/克玛河一座城/紧靠着河边。那时,我总觉得,香港就是我的克玛河;唱这首歌,眼前总浮现出我想象中的香港—当然,是朦朦胧胧的。它似乎能唱出我对香港的向往与无奈!
我总是这样唱着《克玛河》,总是这样地梦想香港。然而,当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出现的香港总是狂风呼啸,巨雨倾盆……很少有晴朗的天空,平静的海湾,牧歌式的山野。这样唱呀想的,度过了我的童年、少年……那时,香港对我来说,是遥远的、无奈的。“用脚走不到,用手摸不着。”
岁月磋跄,十年浩劫,噩梦醒来过后,一切正常运转了。一天,香港忽然似乎走近了我,变得可触摸的了。突然收到一封仲琴姨妈(烈士何福谦的遗蠕)从香港寄给母亲的一封信。仲琴姨妈仍用毛笔,写了整六页纸。信中诉说姐妹阔别的情谊,并知道我评上了副教授,祝贺我事业有成,祝贺母亲晚年幸福;讲了香港的变化,邀请母亲方便时同我到香港一游。那时真萌生了一种冲动,很想偕母亲一起圆了这个梦。无奈(又是无奈!)当时是只领80多元月薪的副教授,供三个小孩上学,而母亲又沉病在身,终于依然是个梦。但,仲琴姨妈的信又勾起了许多往事,使母亲不时在闲谈中说起,使遥远的画面清晰了许多。
香港真正向我走近的,是从一位历史伟人向世人宣告“(香港)主权问题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问题”那个时刻开始的,此后一步一步,似士兵迈着方正的步伐,踏踏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了。这些年,朋友送的挂历中,我总是挑香港题材的挂历悬挂墙上,经常感受这“东方之珠”的形象。我的艺术趣味偏向守旧,对于通俗歌曲总是拒之身外。但是一首《东方之珠》却是例外,它感动了我,经常学着哼几句,感受到香港的心声。
特别是确定紫荆花五星图作为香港特区的区旗、区徽之后,我的梦就更形象、更具体了。紫荆花五星图,太美了!那盛开的五瓣紫荆花,五颗星星镶嵌其间,那么柔和、温馨、灿烂,像煦煦阳光、习习春风拂映心头。她像少女绽开的笑容那么恬美,像一阅小提琴乐曲那样优雅,像满月的流光那么清幽。这灿烂柔美的紫荆花,时时浮漾在心头脑际,时时入我梦中。哦!我梦中的香江,梦中的紫荆花。
我想,今天紫荆花开放得如此案然、恬然、幽然、雅然……是经历了百年沧桑之后的心花怒放。紫荆花一定会开放得更加绚烂多彩多姿。有一次,我凝视地图上的香港,忽然觉得,香港的地形很像一只展翅欲翔的凤凰,张嘴鸣叫着,冲天而起,向祖国奋飞……
现在再唱《克玛河》,己不是“用脚走不到,用手摸不着”的情调了,紫荆花已不只在梦中,而是就在生活之中。去年发行香港回归纪念币,我买了一套珍藏。今天春节,单位出墙报索稿,我书写了一首七言绝句交付墙报编者:
半纪香江惹梦思,风雨如磐诞于斯。
百年国耻洗雪日,生地重游冀有时。
这一次,我的紫荆花肯定不再是一个梦!
标签:我的从小对于香港小的紫荆花许多梦多梦编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