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和天上世界的所谓神魔的斗争,分明是封建社会阶级斗争的升华。神的统治者,神的统治机构,不过是中国富有特征的封建统治者,封建统治机构的幻化,而孙悟空也恰恰是人的叛逆英雄的理想化。实际上《西游记》的作者是按照社会现实的面貌复制了他的神话境界。从孙悟空访师求道,到闹龙宫、闹阴司、闹天宫,到被压在五行山下,很象一个英雄的传奇。在这个神话的英雄传奇里,映照着极强烈的现实生活的色调。人们仿佛看见了这样的社会关系:一支英雄的农民起义军,象水浒义军一样,起而反抗封建统治者,所向无敌,几次招安,几次反叛,但是,终于又在封建势力的包围下失败了。尽管“刀砍斧剁”,枪刺剑刳”,“放火煨烧,“雷屑钉打”,都莫想伤及其身(因为人民的反抗意志是消灭不了的,《西游记》这样描写孙悟空被捉后的形象,正是有意无意地对于人民反抗力量的热情颂歌),终究还是被压在封建大山的下面了。
这只是作为产生孙悟空这样的神魔英雄形象的现实社会关系的一种说明,如果要全面概括它的形象,那就未免太简单了。孙悟空毕竟是一个神魔英雄形象,体现在它的形象与性格里的其力、其勇、其智,都带有浓郁的种话色彩,那氛围的烘托,幻想的丰富,都达到了非常完美的境地。但是,如果没有中国历史和作者所生存的那样的现实,没有波澜壮阔的人民斗争,没有中华民族勇于反抗的精神品质,也就养育不出伟大的吴承恩和他的伟大的幻想。
这不是它“和农民起义有相似之点”的问题,意识和存在不是孪生兄弟,意识当然可以翻转来给予伟大影响于存在,正象《西游记》几百年来所产生的影响那样,但意识毕竟是产生在一定的社会现实基础上。也不管那意识的反映多么曲折和复杂,马克思主义总能从千丝万缕中找到产生它的社会根源。而在中国历史上,所谓人民的斗争,大多数就是农民起义,如毛泽东同志所指出的:“总计大小数百次的起义,都是农民的反抗运动,都是农民的革命战争。”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在人民的精神生活的领域里,从说唱文艺到长篇小说和各种地方戏曲,盛传着丰富的人民反抗的英雄故事。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从这绚烂多采的富有战斗性的文学遗产中,把《西游记》排除在外呢?同时,给孙悟空的大闹天宫以很高的评价,这也不是某个人或《西游记》研究者的主观愿望,而是人民的选择,请看历史的以至今日的舞台,《西游记》流传最广的剧目是什么?还不是《闹天宫》、《闹龙宫》、《三打白骨精》等等吗?哪怕是在美的欣赏中,人民也选择了那无敌的“齐天大圣”的战斗形象。我们既然承认《西游记》有大量讽刺当时社会的笔墨,为什么独独要把作者全力塑造的这个神魔英雄形象从现实中完全拉开呢!从创作规律上讲,这也是不合乎艺术逻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