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寒假,我从青岛回到济南时,已是腊月二十三了。爸爸外出开会还没有回来,妈妈也没放假,年货只有我去办置了。
今天,听说爸爸学院里来了鱼,而且还是春节前最后一次,我便抓起草篮和妹妹飞跑了出去。一阵旋风卷着雪花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寒战,可哪顾这些,买鱼要紧。
但是,已经晚了,只见前面操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足有百十号人。妹妹一边扯我的衣襟,一边嚷道:“姐姐,姐姐,咱们不买了吧。”我真有点扫兴。一想到别人在除夕之夜都能吃上味道鲜美的鱼,鼻子就有些发酸。我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纷纷扬扬落着的雪花,心里矛盾极啦。走吧,又舍不得,还幻想着能侥幸买上,不走吧,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非冻成冰棒不可。只急得我一会儿跺跺脚,一会儿搓搓手,还不时掂起脚尖向里瞅瞅,满心希望在这盘龙式的队里找到一个熟人。同时,心里一个劲地埋怨着:爸爸也真是,块过年了还不回来,不然,找个办事员给买就行啦。
突然,谁在背后拍了我两下,回头一看,啊,是蓝伯伯。他虽然已年过六旬,可还是那样红光满面,粗粗的眉下一双眼睛炯炯发光。他穿一身洗得发自的绿军装,脚蹬一双军用棉鞋,嗬!还保持着军人的风度呢。我真是喜出望外,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对!让蓝伯伯给买。他是主任,不,现在是院长,一准不用排队,而且……而且还能买大个的。我这样想着,真有点手舞足蹈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刚见面就说这些,怪不好意思。就在我左右为难时,蓝伯伯倒开了口:“滨滨,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怎么也不到我那里去玩?”“我……我,”一时我竟不知该怎样回答。虽听妈妈说蓝伯伯提职后一直不肯搬进院长楼,但我总觉得院长……哎,我也说不清楚自己想了些什么。我便逗趣地说:“蓝伯伯,您升官了,我们不敢去啦。”他大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噢,升了官就变成老虎,会吃你们呀?啊?”我笑了,妹妹也笑了。他望了望排队的人群说:“这么冷的天,等急了吧?来,把草篮给我,你们回家做功课吧。”我乐得差点蹦起来,此刻,才真正领会到什么叫“心花怒放。”我把草篮往蓝伯伯手里一塞,和妹妹异口同声地说了声“谢谢蓝伯伯”,转身跑了。
路上,妹妹问我:“姐姐,你知道蓝伯伯以前在部队是什么官吗?”“不知道。”我回答。她接着说:“我那天听爸爸说他是个带警卫员的。带警卫的官有多大?”我说:“起码是师长以上的吧?”于是,妹妹骄傲地扬了扬头说:“他待我可好啦。有一次,我长了场大病,半个月没上学,蓝伯伯每天都来看我,还给我带来许多许多大蛋糕和苹果。他总是一边拉着我的手,一边给我讲战斗故事呢……”
等我和妹妹做完功课,还不见蓝伯伯来。我忍不住,又来到操场上。这时,人明显地少了,可远远地就看见那一身洗得发白的绿军装,在冷风中骄傲地摆动着—那分明是蓝伯伯,一点不错!啊?排在最后?是的,在最后。我有点丧气,跑过去就间:“伯伯,怎么还没买上?全剩鱼孙子啦。”“怎么,鱼孙子就不能吃了?我可最爱吃鱼孙子啦。”“我是说象您这样的还用排队?”蓝伯伯挪动了一下双腿,拍着我的肩膀,乐哈哈地说:“我怎么就不用排队?要是院长,主任都先买,那恐怕你连鱼孙子都吃不上啦。”说着,竞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望着他在寒风中抖动的花白鬓发和眉须上的白箱,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蓦地一热,眼睛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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