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有点痒痒,我弯过手去—原来是妈妈:“两点了,快起来。”
暑假刚开始就连下了几天暴雨。昨天,终于推开乌云见太阳。我在生产队西边的大水塘里钓了半下午龙虾,竟然满载而归。刚踏进门,妈妈就对我说:“上海青菜卖到2元5一斤了。我们家河坡地上的青菜正好上市,妈要上班.就五六十斤,你明天跟大哥哥一起到上海去卖,好吗?”我心里不愿意,但又怕惹妈妈生气,就硬硬头皮答应下来:嘿,潇洒走一回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动身了,披上衣服,拉开门:头顶上密密麻麻都是闪烁的星星,场地上泻满了水银一样的月光。大哥哥推着那辆驮着两大筐青菜的“老坦克”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小孩子家,怎么这么磨蹭?”
没有车,没有人,四吨卡车开足马力在公路上疾驶。车厢里挤满了去上海卖菜的人,有老头,有老太,有像大哥哥那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唯独没有像我一样的少年郎。我偎在大哥哥的身边,眼望着黑乎乎的田野在想:暑天还可以,腊月里清晨搭这敞篷车,不要冻个半死?
起早还有隔夜人,市场早已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大哥有他的“领地”,不用急,没人赶,安安稳稳把菜扛到老摊上。他教我把好的、大的菜放在上面,这叫“出样”。我码好青菜,放好装龙虾的尼龙网。
大哥哥菜多,整理费时间。我正帮着理菜,前面过来三个叼着香烟的小伙子,踢踢我的龙虾吃喝:“多少钱一斤?”“2”我“元”字还没吐出口,大哥哥把我拉到他身后,笑呵呵地说:“我小兄弟第一次出来,不懂事。都是今朝不见明朝见的朋友,还论啥价钱?哥们看得中,那是看得起我们,你们尽管拿去。”“这还差不多!”那个领头的边说边拎起尼龙兜.又扬手甩下一张人民币:“哥们不白吃你的,给你钱!”我拾起来一看:红色的—一元钱。大哥哥早就对我说过:菜场上有无赖,我哪里还敢吱声?等那三人走远了,大哥哥才对我说:“别心疼你的龙虾了,等会儿大哥哥赔你。”
开秤了,大哥哥的摊位上毛豆、茄子、丝瓜样样新鲜,花色品种齐全,买菜的老妈妈、阿姨都往这边拥。有讨价还价的,有“挑精拣肥”的,大哥哥都是笑脸相迎,几乎每笔生意都做成功。他打秤报价—妈说他读书时数学几乎一直挂红灯,心算却又快又准,我帮他收钱还真有点手忙脚乱的呢。
两个人不亦乐乎忙了半天,大哥哥摊上的菜所剩无几了,我这边五六十斤青菜却还原封未动。正有点发急,大哥哥摸摸我的头,笑呵呵地说:“不用急,不用愁,一切有大哥哥呢。”
正说着,有位阿姨走到我跟前,漫不经心地问:“你这菜怎么卖?”大哥哥接口道:“两块五。”“呀,青菜上都是虫咬的洞,要卖两块五?你看人家的青菜,生青碧绿多光鲜。”那阿姨都已转过身子,要去旁边那个菜摊了。大哥哥有声有色地说:“阿姨,你这就不懂了。你没有看见报纸上、电视上都在讲吃青菜中毒差点出人命吗?我这青菜看相不好,被虫咬过,那是因为没有喷打农药的缘故—卖菜人要为买菜人的生命着想,我天天来这里卖菜,你还不认识我,信不过我吗?”那个阿姨收住迈出去的脚步,爽爽快快地说:“啊,是你小浦东呀,几时也学得油腔滑调了?阿姨信你,吃出毛病来也心甘情愿,称两斤。”
万事开头难。有人领头,五六十斤青菜一会儿工夫就被“抢劫”一空。旁边那个卖青菜的大叔可忍不住了,向大哥抗议说:“小兄弟,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大哥哥一本正经地说:“大叔,我说坏你了吗?这是做生意,做生意就是要竞争,对不起!”
中午,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马路上的热浪熏得人头昏眼发花。大哥哥给我端来一碗大排面,我只撩了一筷子,胃就像要翻过来一样,就搁下了。等到下午大哥哥卖完剩菜回家,村子里电灯都亮了。妈妈问长问短,我都懒得回答,钻进房里倒头就睡—读书郎辛苦,卖菜人披星戴月,餐风饮露更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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