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少年梦

2024-04-12 14:45:04 文题网 阅读:

    榕树上每年夏初时节都要结一种粉扑状的小东西,浅浅桃红色,触手只觉绒绒软软、温温润润的,又美丽又好玩。若站得远远望去,满树桃霞朦胧,极象一柄小姑娘爱撑的红绸遮阳伞,只是样子要大些,铺了一草地的荫凉。

    老家院墙外就有一株,小时候在那树下不知做了多少桃红色的、只属于小女孩的梦呢。

    老榕树象个神秘的魔术师,头天还没点儿动静,第二天就突然慷慨地捧出一大树桃红色灿烂华丽的礼物来,让我满院里欢叫:“榕树开花喽!榕树开花喽……”恨不得世上每个人都知道这么一件开心的事情。其实现在仍没弄清那到底是不是花。怎么没有花瓣,而只有细细软软的须丝?怎么不象其他花零零散散地绽放,而是事先约好了似的一起笑开颜?怎么隔老远就能闻到馨香,走近了却只有一股清凉之气?...

    弄了一大堆的问号硬塞给爸爸,爸爸给问得不耐烦了,就故作生气地戳我脑门儿:“长大了自己弄明白去!看你——尽耽误大人的事!”

    委屈赌气地跑开,再去院外仰起头看榕花,心里埋怨爸爸:自己不知道就是了,倒怪人家碍事!

    这么美丽的东西,留在世上却只有短短数日。几天过后,小粉扑便一枝枝往下落了。我惋惜得要命,又没办法。几乎想去做一个小仙人儿了,等学会仙术,手一点,那榕花就会永远地美丽如初。

    榕花初落时,我捡个儿大的,饱了水,越看越象爸爸的大号狼毫笔,就一朵一朵放在水里浸润过,再跑去搁在爸爸书桌上,还得意得很呢。谁知因此弄湿了爸爸最心爱的书帖。他把我精心制成的“毛笔”统统扔进垃圾桶不说,还又K了我一回,说我调皮捣蛋一如街上的野小子。

    一整天我斜着眼看爸爸,甚至发誓不再和他“搭腔”。

    待阵风过处,红雨似的榕花纷纷飘落时,我无措了—总捡不尽一地的绯红呵。

    那么漂亮的花儿都伏躺在土地上,须丝轻颤,宛如无限哀怜的小生命不小心从夭国堕下,若给人踏在脚底,那才是真正天大的可惜。

    于是我就提一只精致的小竹篮,尽了力去捡。捡回来用线系成一个一个桃红色的小球,好看得很呢。我的床头床尾都挂满了这种小玩意儿,又去给妈妈、姐姐床边的墙壁上挂,用掉了姥姥做活用的整整一团线!爸爸不喜欢,就是喜欢,我还不乐意送给他呢。

    当姥姥把地上余下的落英打扫了去的时候,我拉着不肯。不过到底还是孩子,过后不久就忘了,只一心一意玩赏我的榕花球儿。

    过了两三天,榕花球儿也蔫蔫枯萎了,褪去了娇艳的颜色。我极不情愿地看着它们干成淡黄色,心里竟也有些叹惜与伤感。

    妈妈看到了,便一只一只都收过去,放进花纸盒里,让我到榕树下浅浅挖个小土坑埋下,说,这样做了,明年老榕树就会再送我们一树的礼物。

    我很信,照妈妈教的一丝不苟地做了。果然每年都能得到那美丽得近乎不真实的礼物。

    我总爱拿手轻轻贴在榕树干上,悄声地和老榕树神聊:

    老榕树,你是专长给女孩子看的,是不是?不然花朵怎如搽粉用的小粉扑?且生就了女孩子爱的排红?不然怎会有女孩子身上那种清清淡淡、似有若无的香味儿?怎么一如娇羞的新娘子,红晕满腮,妩媚动人?

    ……我悄悄地讲,老榕树呵呵地笑,随后自己也抿了嘴傻笑。

    到了我成为家里最忙的人,开始有了做不完的作业的时候,我便少有机会去亲近老榕树赐给的礼物了。也容不得我再把它们捡起来扎成小球儿,挂满我的小世界,当然更不可能去认真地葬它们于老榕树下了。

    可是,年复一年,老榕树却依然如故地向人间赏赐她绯红的礼物。

    什么时候,我能再斜倚于老榕树倾倒的树干上,轻吻着无数毛茸茸的小礼物,重温那——排红少年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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