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回来了。
我把烟拿来,抽出一只想请父亲吸上,妹妹也急忙拿起火柴。父亲呆呆地坐在那里,左手支着头, 右手敲着膝头。我想,他准是在想怎样安排这笔钱吧!于是,我把烟递过去,可是宋亲用右手挡住我的 手说:“今天不抽烟了,快去帮你妈做饭去。”
不一会儿,吃饭了,桌上摆了许多父亲喜欢的菜食:红烧鱼,卤豆干…,最显眼的还是桌上的酒瓶 ,里面满满的,商标上烫着几个金字:“沪州大曲”。我知道爸爸最爱喝酒,但妈妈是不轻易拿出来的 。
吃完饭,收拾碗筷时,我看那瓶精装“沪州大曲”开都宋开。
真怪!父亲今天既不抽烟,也不喝酒,难道病了?
我沉思着走向正屋,观察父亲的脸色:还是那么红润,没有一丝生病的样子。
唉,真怪!
这时弟弟妹妹不约而同地来到桌前,想打开挎包,却被父亲按住说:“你们俩出去玩去!”接着他 和母亲走进里屋,看样子要说什么大事。弟妹撅着嘴,不情愿地出去了。
我趁这时无人,急忙打开挎包,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袋子,我把它拿在手里一捏,方方整整。厚厚 的一叠。啊!这肯定是爸爸带回来的钱。抖出袋来一看,果然不错,花花绿绿的一大叠,这时,我真可 谓心花怒放,拿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有了钱,家里的事妈也用不着着急了,我想数一数,定睛细看, 唉呀里我的妈,这哪是什么“大团结”,是国——库——券!哗哗哗,我急忙一清点,啊,三百元里我 惊呆了,愣了一会儿便急忙冲向里屋,高声叫道:“妈!爸这样多的国库券!”母亲一听,忙跑向我,抓 过去一看,“啊……”领时又是急,又是气,断断续续地说:“你这老东西!…完啦,完啦!”
我一见事情不妙,急忙退出里屋,只听见母亲吵闹的声音。我吓慌了手脚,不知所措了。
弟妹闻声跑进屋来。弟弟不知啥时走过来抓住挎包,向下一拉,哗啦!包里的东西全掉在地上。我 一看,没有收音机,没有连衣裙,也没有小汽车,只见一本本的之《论共产党员修养》、《邓小平文选 》,更多的是一些关于企业管理的书。最引人往目的,是那本红色的日记本。小弟一看没有玩具汽车, 便“哇哇”地哭了起来,妹妹懂事,把弟弟哄着站在一旁不言语,听着里屋的闹声,两眼呆呆地望着我 ,象是在问:“是怎么回事?”
我慢慢地将地上的书拣起放在书包里,顺手翻开了日记本,父亲那熟悉的字迹映入了我的眼帘:
三月二日
今天开厂职工大会,动员职工购国库券,有些人声称家里有困难…
三月三日
开始认购国库券,但数最不多……
三月四日
……家里来信了,急着用钱...
共产党员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应把个人利益放在第一位,而应以个人利益服从民族和人民群众的利益 。
—摘自《中国共产党在民族解放战争中的地位》
“…要叫别人多购国库券,自己就应带个头,多购……可是钱从哪里来呢?
哦,有了,从此以后坚决戒烟戒酒,叫家里艰苦一点,把节约的钱积攒起来……。”
此时,我恍然大悟,爸爸今天不吸烟、不喝酒,原来是为了这啊!
我翻着翻着,里面的闹声没有了,只听见父亲沉重的语调:“三年困难时期,国家多穷,可就在这 样的情况下,国家还没忘救济我们一家和广大人民群众。好不容易挺过了三年,现在,国家经济暂时困 难,我们至少要感国家的恩,作一个共产党员更应拿出钱来支援国家建设。国家富了,我们也会跟着富 起来……记得文革那阵,我被关进牛棚,你背着柴禾去十里场卖了,换得钱来,给我拣药治病。现在总 比那时候好多了......”
妈妈半晌没吭声,最后说:“唉!你这老东西,几十年来一直是这个辈脾气——就依你呗!”
“不是脾气单,通过整党我的觉悟才更提高了一步,看来,我的老伴也懂事了。哈哈哈……”
“你——”
我静静地听着父母的对话,心情犹如大海的波涛,起伏不平。爸爸呀,爸爸,你总是把民族和人民 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把国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自己省吃俭用,支援国家建设,墙上您挂的那件中山装 ,比我的年龄还大呀,可您总是不愿做一件新的。爸爸,您是对的,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更应该向您学 习,热爱自己的祖国,加倍努力学习,没有收音机照样学习英语。
我这样默默地想着,妹妹也好象明白了我的意思,走过来说:“哥哥,我们去看书吧!”
月亮升高了,夜更静了,我怎么也睡不着,国库券、日记本、未开的酒瓶……象电影般地在我眼前 浮现。再着身旁,弟弟早已熟睡,嘴角露出甜蜜的微笑,小手紧紧撰着被子,好象抓住了那一—小汽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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