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临了,皑皑白雪覆盖了大地,万物都披上了银装,就连那小草也变得无声无息了。
沿着那条小路,我看见了一个孤独的身影。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在雪地上。突然,他摔倒了,但很快就挣扎着爬起来,随即又跌倒了。哎啊!这次他重重地跌倒了,一次努力、二次努力,他没能爬起来……出于好意,我急忙跑过去,拉了他一下。“走开,走开,别碰我。我是人,是人,我不要别人可怜我,你离我远点,远点!”他语无伦次地甚至有些近乎疯狂地叫喊着:“我真没用,没用……”他狠狠地推开我,一下子,我也坐在雪地上。这时他却无情地、连头都不回,依旧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我呆呆地望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和雪地上留下的两排歪歪斜斜的脚印……
啊,春姑娘把鹅黄、嫩绿嵌上了柳梢。小草也不示弱,冲破了泥土的阻压,唱着生命的歌,顽强地向上伸展着,伸展着……
清晨,我依旧沿着小路散步,春风轻吻着我的脸,暖暖的。啊,他?那身影,那步态,分明是刚刚起步的孩子,摸素着向前,可他的背影却那么有吸引力,我不禁悄悄地跟上他。到一盏路灯下他站住了。"100,终于到了,我祝贺你……”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几句话,他好像是自言自语,显然他很高兴。是怎么回事?什么终于到了?他祝贺谁呢?他的话简直是一团谜,让人难以捉摸。
夏天的脚步近了,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小草长得好高了,它生命的旺季到来了,从头到脚都泛着生命的绿光。
傍晚,我在那小路边乘凉,晚风送来悠悠的吉他声,寻声望去,咦,又是他,依然如故,边弹边走,步伐分明多了几分稳重和坚毅。不知是什么心理,促使我又悄悄地跟上去。像上次一样,还是走到一盏路灯下他站住了。"105,祝贺你取得新成绩,再加劲!”“怎么又变成105,他到底在祝贺谁呀!”我再也忍不住了,竟走上前去。“喂,你在和谁说话呀?”
他回过头来,脖子直挺挺的。在这一瞬间我惊呆,他那白哲的脸上,浓重的眉毛下却戴着一副墨镜。我头脑中闪出一个念头:“难道他是个盲人?”陡然,我眼前又浮现出雪地上他那失态的举动,踉跄的脚步。
“你在和我说话吗?”
“是,是的。”我小声地回答。
“我在对自己说话呀,在向自己祝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秋风瑟瑟的,卷走了枯黄的落叶,那裸小草却粗壮了,成熟了,它的身上披着深绿深绿的光。
小路上,我们相识了,他自作主张的叫我“小妹妹”,在公园湖中的小船上,他向我讲起了他自己:“一次偶然的事故使我失明,顿时我眼前一片漆黑,双脚不敢迈步,我绝望了,我才19岁啊,我不能没有阳光,我一个人在雪地上叫、喊、爬、笑,我简直发疯了,我沮丧地回到家里。忽然在那个大花盆里我摸到一棵小草,嫩嫩的,却又是挺挺的。从那以后,这棵小草便移植到我的心里,我要残而不废,做一个有生命力的人。从此,冬天,我在雪地里走;夏天,我在草丛里走。我能重新起步了!于是,每夭晚上,我都从第一个路灯下走到第100个路下,用自己的力量去走,一直向前,向前户他奋力的划着双桨,水溅到他的脸上、身上。
我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心里暗暗赞叹着竺好一种独特的攀登方式,他请我到他家,一进小院,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大花盆和盆中绿绿的小草,他拿出一大叠各种证书给我看。不是夸耀,而是证明。他不是废人,不是,我看到从一大堆厚厚的盲文书中分明站起一个发光的人。他的生活中并不缺少阳光。
又是一年的春天,我们沿着长满小草的小路走去,我不再去扶他,相反倒是他引导着我向前,突然他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一棵小草。我说:“它好绿呢。”
“是的,嫩嫩的,却挺挺的,这就是小草,将自己的根扎在大地上。大地哺育了它,它点缀了大地,只要大地永存,它就常在,它的生命是永恒的。
是的,它的生命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