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奶奶的作文

2024-11-06 12:40:43 阅读:

关于怀念奶奶的作文

怀念奶奶

再过一个月,奶奶去世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但有许多事却仍然清晰犹如昨天,这恐怕是因为奶奶的晚年正是我的童稚时期,正因为有奶奶,才是我的饥饿苦难的童年有了些许亮色,正因为这些回忆是那么苦涩,所以才时时难以忘怀。

关于奶奶的身世,我知道的甚少,只记得奶奶是裹着小脚的,我便以为奶奶是富家小姐屈尊下嫁到我们李家的。因为我想,只有衣食无忧的人家才有条件给女孩裹脚,用一间四面都是高墙的小房子,把将要长大成人的姑娘藏匿起来,再选个好人家嫁出去,获得一份丰厚的嫁妆。贫苦人家是没有条件这么大方和奢侈的。几十年后,我们李姓的长辈大多故世,我只有向学问不多的母亲请教。母亲的一番话,彻底否定了我原先想当然的假设。母亲说穷人家的女孩子也要被逼着裹脚的,不然的话是找不到好人家的。找不到好人家,没有像样的聘礼,那岂不更是吃了大亏,因为女儿本是赔钱的货。母亲给我现身说法,说我外家世代是穷人,但小时候就被外婆逼迫裹了脚,痛得整天坐在门墩上哭,还要被逼着每天挎个挎篮满山架岭寻猪草。幸好全国妇女解放运动开始,我外公训了外婆一顿,母亲才得以幸免。母亲说,我奶奶娘家是甘溪冷水河(冷水河那个地方我小时候去过,从老家大岭柏木垭过去不远就是,是父亲带我去的),十三岁时坐着小竹椅,被二个人抬到马蹄沟李家作童养媳的。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了,奶奶为什么会从冷水河“嫁”到马蹄沟李家这个叫寨沟的小地方来。奶奶多次告诉母亲,她小时候在我们李家受尽了折磨,我太婆竟然让我奶奶像狗一样,晚上睡在小手磨下面,我的大奶奶也经常在公婆面前搬弄是非,我奶奶一挨打,她就高兴得手舞足蹈。人说三十年媳妇熬成婆,我不知道奶奶是怎样从十三岁熬到七十多岁,还转过一次房,养活大了四男四女八个后人。大婆什么样儿我根本没见过,我太婆不用说是熬不过我奶奶的,从这一点上说,奶奶是个胜利者。我的奶奶是个聪明人,我不知道母亲是否明白奶奶的言外之意。看来,普通的农家生活是不需要多少学问和高深知识的。

我六七岁的时候,奶奶已近古稀之年,父母整天在生产队里劳动,整个家务活全是奶奶一人承担。奶奶就是用那双被折磨成残疾的畸形小脚,整日里不停的扭来扭去,为全家人洗衣、做饭、喂猪,操持家务,带我们一邦小屁屁孩那只是算作捎带。穷人的孩子风吹雨打天照应,雨里爬泥里滚和尿泥吃土巴,得了病找单方,比如感冒发烧,就满土墙上找有罩网的蜘蛛,掐了头泡水喝,找不到蜘蛛就到山上挖一把柴胡或拉一把连翘,若是脾胃受寒肚子痛,就挖一块灶心土,冲了泡水喝,只有如此这般。若是病得厉害治不好,那就小命玩完,挖个坑埋了便了。那时候只管干活,只要每天出工就行,没人管女人的肚子该不该生孩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穷得什么都没有,就是孩子多。能够从那个年代里活过来就是命大的。我身上有两处印痕就是那个时代留给我记忆深处的`财富。

冬春晴朗的日子里,奶奶还要带着院里大点的孩子到很远的荒坡野地去寻野菜。那掰过包谷的火烧地里,有毛菇菇、苦菊、小蒜,还有在冬日的阳光里,开着可爱的小黄花的蒲公英。若是运气好,还可以在被寒风吹光了叶子的包谷杆上,找到一二个鸟蛋样的小包谷棒儿,宝贝似的拿回家,晚上在火炉里用土罐熬上几个小时,等到熬开了花,再放点盐末,那滋味绝对胜过现在在什么山庄、酒家吃大宴。

跟奶奶在一起久了,就觉得奶奶走路和一般人不一样,主要是用脚跟着地,走起来一扭一摆很不稳当,还要借用两臂保持平衡,好像很夸张很做作,总像是在台上演戏似的,让人觉得好笑。不像我们风风火火的,一动身就跑出去好远,每次上坡奶奶总是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拄着拐杖,一边走一边喊,让我们小心,让我们等她,我们总是笑着跳着,让奶奶跑快点来追我们。奶奶为了让我们和她一起走,就得经常不断地讲淡话、说谜语哄着我们。什么狼外婆要吃门墩门锁门要点;什么富家小姐嫁了个穷汉,老丈人嫌贫爱富;什么财主的傻儿子拿钱学说话等等。还说许多谜语让我们猜,什么“阳山下来个哼啊哼,披个蓑衣捞个称”,什么“白手巾包黑豆,上阳坡撒一路”,什么“高山下来个黑狗子,天天早起在火炉烤肚子……”

奶奶穿得鞋和我们小孩的鞋大小差不多,只是头里尖尖的,上面还绣着花。腿脚长年扎着二三寸宽的裹脚布。我们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老是把脚裹着不许我们看,我们也从来没见过奶奶的脚是什么样儿,奶奶更是连问都不许我们问,童年的心里对奶奶那双神秘的脚充满了好奇。只要奶奶一动鞋,我们就跑过去爬到奶奶跟前,看奶奶是否要脱脚,但奶奶每次见我们一来,就把脚往我们脸上、鼻子上蹭,笑着骂我们,要我们闻、要我们尝,我们只好大笑着跑开。要看奶奶的脚到底是什么样子,成了我们饥饿乏味的童年生活里最大的盼望。

三月里的一天中午,三大的女儿年月喘吁吁地跑来,神秘兮兮地附在我耳边说:“大哥,刚才我看见婆把一盆水端到堂屋楼上去了,婆怕是要在楼上躲着我们偷着洗脚呢。”我们几个一听到这个消息,个个眼中放出异样的光彩,就像突然发现了寻找了许久的宝藏一样兴奋不已。立马悄悄地向堂屋靠近,走进堂屋,个个把食指竖放在嘴边,作出禁止出声的动作,猫作腰轻手轻脚地来到楼梯边上,大家都噘嘴让我先上,我是老大就当仁不让要先睹为快了。我在上梯子的时候,明显地听到了自己那咚咚狂跳的心音。四十多年前的一幕清晰如昨:天哪!一点不错,奶奶确实躲在楼上偷着洗脚。我看到的是怎样的两个脚啊!是两截短而粗的莲藕,不,形状虽像却没有莲藕的细腻光洁;更像是两个快要腐烂的白萝卜,白苍苍的没有活气;头尖尾大,又极似用旧了的梨铧,反正是没有一点血色。裹脚布零乱地扔在楼板上,奶奶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洗她那一双从不让我们看的小脚。奶奶弯着腰,一缕光柱从石板房缝隙里斜射进来,明晃晃地照着奶奶满头的白发,落在脚盆前面的楼板上,万千的尘埃全都在那缕光柱里跳舞,时间好像就在此刻凝固了,这个特写镜头就这样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了。因为只有一架楼梯,后面的人肯定看不到,我正在出神,不知后面那个弟妹喊了一声:“哥,让我也看一下,”这一声惊得正在洗脚的奶奶浑身猛得一震,踩翻了脚盆,奶奶气得浑身乱颤,也顾不上裹脚穿鞋,一下子从板凳上坐起来,端起还没有倒完的洗脚水,向我们使劲泼过来,我们上面的几个来不及一步步地下,惊得滚下楼梯,跌得鼻青脸肿屁滚尿流,爬起来,顾不上痛疼抱头鼠窜,远远地只听见奶奶还在楼上大声的骂我们不成器、没出息,等娘老子回来告状等等。奶奶这回真得是生气了,我们吓得躲得远远的,像是闯了大祸似的,直到天黑也不敢回去见奶奶。

我在安康师范读书的时候,奶奶奶已是近八十高龄的人了,但身子骨依然硬朗,放寒假回家,拿学校发还的伙食费买了一瓶两块多钱的大曲酒,是什么牌子的我忘了;是50度还是52度,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度数不低,这是我们家喝瓶子酒的最早记录。过年的时候,我先给奶奶敬上一盅,奶奶一边喝一边咂嘴,连说好酒,一次能喝四五盅,大家都高兴的说,奶奶的身体好。

我那个时候梦寐以求的就是有一台收音机,工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自己挣的钱,卖了一台17元8角的箱式木盒,外形较大的收音机,放假回家自然要带回去。奶奶毕竟年事已高,虽然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一走动就嚷脚痛,已不常好走动,平时总是在床上躺着。我把收音机放在奶奶睡觉的床头,奶奶抿着无牙的嘴微笑着,听得认真极了。那时候收音机在农村还是个新鲜玩意儿,人们称作“洋戏匣子”。奶奶最喜欢听得还是戏曲节目,一边听一边啧啧咂嘴说:“这是男人在唱,这是女人在唱,还有锣鼓加司。真是怪了,这么热闹,这些人都哪儿藏着。”双手在木盒收音机上,上上下下的摩挲着,摇头感叹神秘不已的说,想不到这么大个小匣匣里,能装那么多人。节目主持人说:“听众同志们,这次节目播送完了,”奶奶听不懂普通话,竟大声笑着说:“哈!哈!人家说人家不玩了。”于是再摸摸收音机,微笑着满意地睡下了。奶奶常对人说我孝顺,我很惭愧。她终于忘记了我带头偷看她躲在楼上洗脚的事,不再嫌我淘气。

奶奶临去世前的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变得很感伤,经常是泪流满面。我小得的时候,生活是那么艰难,却从未见奶奶流过泪。我不知道人到了晚年,自知来日无多的时候是不是都这样。天气晴朗的时候,奶奶有时候也在坐在外面的小椅子上晒晒太阳,每逢过路人,奶奶总要问和她年龄相仿的人怎么样了,还好吗,如果来人说那人已经过世了,奶奶就泣不成声地连声说都走了都走了,我也快了。每每因之好几天,奶奶都一直处在伤感之中。

倘若人生真有轮回的话,奶奶如今正当青春好年华,在今天这个空前开放的社会里,是再不会有谁逼她缠脚了,我祝愿奶奶来生活得比我更好。

【关于怀念奶奶的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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