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家的伙伴喜欢雨,最喜欢夏雨。对我来说,夏雨代表了我能回老家,对于他们来说,夏雨代表了我的到来。
每次回到老家,都会像开十分隆重的盛会一样。当白色的车踏着汽笛声来时,好似吹响了集合号,村里一下涌出大半村民,跟着小汽车,又唱又跳,拍手鼓掌。东家拉着二胡,西家打着快板,南家和北家哩?正在大食堂紧赶慢赶做大餐。下了车,会更加忙碌:给村口的王大爷送上城里烟草,向邻家小妹口袋里塞上几根糖,将新作的吊牌给小黄狗挂上,几把香米撒给黑鸡群……村里的每个人每个动物都收到了礼物!跟着夏雨一起来的礼物!
这里是我的乐土,不会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而苦恼,不会被“comfortable”缠身。每日便是与伙伴捉蝉捕蛙,用猪油引松鸡。有时若赶上放鸭赶鸡,一个人后头跟着一整群鸡或鸭,有时还会有一只慢腾腾的老牛,别提是有多威风了!
老天爷很大方,毫不吝啬自己的雨水。当夏雷炸响时,便是夏雨所主宰的战场。村口的老藤椅不堪重负,发出吱呀的响声;气焰嚣张的大白鹅此刻也灰头土脸地躲在大棚里不敢吱声……一切都被水淹没了,小小地村庄没有一丝声响音。
然而谁也不知道,几个孩子拿着大盆,在雨中耍着:几个人一起打水仗,原本是两方阵营,打着不到两三分钟便忙成一锅粥,谁都是“敌人”,谁也看不清谁,你踩了我一脚,我一盆水泼过去,结果泼到了他身上,他也不知是谁泼的,胡乱转圈,转晕了一屁股栽在地上,无论如何,最后的最后,都是在一声夏雷中停止。抹一把眼睛看向四周,几个坐在地上,被泥淹了半张屁股;两个抱着大树,不断向上爬,可因为下雨太滑爬不上去;小弟被倒扣的盆装了起来,任凭拳打脚踢都打不开,原是二弟累了坐在盆上休息……每个人都像泥人张刚捏的泥人,只露出白白的牙齿和眼睛。
甩干身上的泥,坐着盆顺着泥地滑向山坡下的小河。因为泥地湿润,一顺到底,这可是我这辈子都未体会过的。盆像跃出的鲸鱼,重地落在水面,溅起一道水墙。远远望去,几个盆漂在水上,好似荷叶,无形之中有一种“杏花烟雨江南”之感。跟看起伏的浪花,不断躲过水中一丛丛雪白的芦苇,几个人好似久经风浪的老水手,一脚踩在盆缘,眯起眼睛,双手抱胸,嘴里叼着一枚芦苇,仿佛轩的不再是木盆,而是一艘勇往直前的船。漂流许久,终是在淤泥上搁浅了,玩了那么久,也是累了。还是大叔厉害,知道一种水分很足的红浆果。不多时,使从草里寻出许多。几人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怕打在身上,洗去一身泥泞,洗去一身疲惫。嘴中含着味如桑椹的浆果。仰头看着不断下落的雨,感受着周围黄土的簇拥,张嘴接着水珠,耳畔响着时常炸鸣的雷声,闻着青草的芬芳,半截芦苇在手中握着,荡漾在风中,成为一抹耀眼的白,自己犹如正是自然组成的一部分,如樊高的《星空》,与世俗融为不可分割的一体了。似乎穿越时空,听着来自远古的呐喊亲吻大地,鼻于贪婪地吸取这被夏雨加工过的空气,舒畅感充满全身,身体何心灵一起舒展开来,占据这一方小世界。自己好似、乘着轻风直上云霄,见到相互交映的极光,足尖轻点彩云,看着被荧光浸染的海水,飞到月亮上,品一口清洱,坠入水中,细细感受着暖流便遍布全身。一道阳光照入眼睛,瞬间被托了起来,脚下海水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万千星空,被雾色蒙上,却又化为漫天雪花落下,无数烟火在星空中炸响,组成银河,拨开结着冰晶的杨柳,是一眼望不到的荷塘,白鹿在上嬉水,鲫鱼跃水成龙......
当睁开双眼时,阳光已将身上的雨水带走,泥土还恋恋不舍,在发间搭起家。此刻上到二爷,下到表弟,包括我。皆是笑了出身声。既是嘲笑,也是心满意足的笑。
夏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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