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怀着怎样的虔诚,构思怎样的浪漫,山一程,水一程;那日是带上怎样的灵感,揣着怎样的热情,风一更,雨一更。如果不是沈从文的字,我怎会踏上旅程,如果不来边城,我怎知这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温柔的小城。
那是八月的一天,我从张家界登山回来,便迫不及待地乘上了去凤凰古城的大巴车。辗转了一天,我终于到了古城客栈。办理完入住手续,我就去吊脚楼一带的沱江两岸闲逛。正巧是七夕节,沱江边的跳岩上一对对情侣络绎不绝,他们才是沱江夜晚最美的风景。情侣们缱绻依偎,在江边买了孔明灯,情深意切地写上美好的祝福。女孩托起孔明灯,男孩用打火机点燃灯芯,印着誓言的典雅孔明灯通体橙色,趁着空气缓缓上升,情侣们会仰头看孔明灯飘啊飘啊,直到消失在视线。如果不想点孔明灯,也可以点河灯。莲花造型的河灯,用薄如蝉翼的粉色皱纸叠成,灯芯处有精致的爱心形状。情侣们对着河灯许愿,再把许了愿的河灯轻轻放到江面上,拨一拨江水,泛起的涟漪就缓缓将河灯往江中心送过去。我庆幸自己选的日子那样巧。那晚,我从跳岩过江,江畔搁浅的河灯上,我偷瞄到“此情不渝,天长地久”之类的情话,这些情话随着潺潺的沱江水,一起飘远了。凤凰因为这些爱情,变得更温柔了。
沉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去了虹桥,雇了一只船游江。划船的是一个苗族阿姨,皮肤黝黑,戴着斗笠,手臂粗壮有力,她一边划船一边用蹩脚的普通话和我聊天,给我介绍沿岸的景点。船一路前行,我尽情欣赏两岸排在一起的密密麻麻的吊脚楼。大红灯笼挂在阁楼上,一块块方形古旧的木棂窗户紧闭着,偶尔有开着的,窗台上趴着一个脂粉少妇,正对着江上来往的小船唱歌吹口哨或者俏笑魅闹,至于少妇说了什么,我实在听不懂,只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用挥手回馈对方的热情。
船行至东门城墙外,阿姨问我要不要去城里逛逛。正要拒绝时,闻见一阵花香,城楼边一个老爷爷正在把一捧捧花束起来,老奶奶则看着老爷爷做这一切,不说话,只顾笑,满眼都是深情。我小心翼翼地下了船,蹲下来和老爷爷老奶奶聊天,挑拣了一捧粉色的月季,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悄悄给我说:“这花是老头子给我种的,多了就拿来卖。”我全身一阵电击般酥软,这世界居然有这么温柔的感情,和昨晚沱江河上的情侣点的灯一样,温柔!
跳上船,苗族阿姨继续划,下一站是沈从文故居。很多人都是通过沈从文的作品才知道凤凰这座城,作文文学爱好者的我,更是对这座百年故居有莫名的好感。故居是晚清一座火砖封砌的平房建筑,四合院,分前后两进,中有方块红石小天井,左右配以古色古香十一间厢房,精巧秀丽。抬头看那飞檐矗立的屋架、灰色牢实的墙体、苍老陈旧的板壁、剥蚀脱落的门窗,充分展示历史的厚重感。我怀着虔诚的心情走进沈从文的书屋,他一生创作丰厚,书架上他的作品像穿越时空的精灵,正发着艺术和智慧的光芒。一台留声机正放着《伏尔加船夫曲》胶片,站在留声机前,我仿佛看见了这个温柔的学者含笑的容貌,仿佛又听见沈老用湘西方言说:“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这个时候,他笔下的人物一个个向我走来,翠翠来了,秀秀来了,三三也来了。若不是划船阿姨催我回船上,我的神魂可能会穿越进他的书里,看他星斗其文的辉煌人生。在故居遐想片刻,我和沈老,有一个温柔的交汇瞬间,因为这样一位人物,凤凰的腥风血雨都变得温柔了。
凤凰,一座温柔的边城,它身处蛮夷之地,历经烽火岁月,但并不变得沧桑刻薄。它始终像从文笔下的翠翠,没有悲伤没有忧愁,温柔得像个小兽物。水的温柔,人的温柔,情的温柔,才是凤凰最温柔的底色吧。
蒋老师点评:作者记录了游凤凰古城的一次见闻,发出“凤凰,一座温柔的边城”的独特游览感受。紧扣“温柔”的景观特点,明确游踪“辗转了一天,我终于到了古城客栈——我就去吊脚楼一带的沱江两岸闲逛——沉睡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我就去了虹桥,雇了一只船游江——船行至东关城楼外——跳上船,苗族阿姨继续划,下一站是沈从文故居”。在所见部分,转换多种观察视角、综合五感,描写了吊脚楼的风光,记叙了关东城墙处买花的故事,然后在沈从文故居参观重点介绍故居建筑风格、陈设布置和沈从文的文学作品,丰富景点的人文性。在所感部分,作者又紧扣“温柔”,联想到凤凰的水、人和战争历史,发出“水的温柔,人的温柔,情的温柔,才是凤凰最温柔的底色”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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