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历经三十多个日夜的雕琢,如今被藏在柜子里的香木拐杖,许久未用,却光鲜如依。
————题记
那年盛夏,你不慎摔倒,大腿骨折,被送进医院。白色的病床上,你面容憔悴地躺着,纱布一层又一层,如同藤蔓紧紧萦绕于树干,裹满了你的双腿。我说,我要给你做一副最漂亮的香木拐杖,你浑身无力地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从那天起,我开始踏上了制作拐杖的路途。我奔走于很多店面,想找个师傅传授一些技艺给我,但是师傅们固执地认为年轻人的心血来潮无法长久,于是拒绝了。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说服老板去给师傅做工作,老板只是摇头,一切都是徒然。我怀揣着一丝希望,重复寻找着我想要的拐杖制作技艺。但前方仿佛有一条奔腾的河流,我顺着河岸走,沿途荒凉又漫长,河水湍急,无以立足。我开始转向自己的方式,上网搜寻,翻阅图书,甚至到商店盯着拐杖好几十分钟,我观察着它们的花纹、形状、结构,然后记录下来。
终于,我开始了第一次尝试。
我拿起从建材商店买来的香木,接着开始用刀修整着棱角。每次下刀,我都觉得香木四周不平整,于是木头被我越修越薄,粗粗的圆木被削得如同一根长长的筷子,兀立在眼前。就像寻宝人经过长途跋涉,历尽艰险,来到地图上所指的宝藏所在之处,挖了几天几夜,最终一无所获那样,沮丧像潮汐涌动在体内。“滴—滴—”电话声响起。那头是爸爸平静的声音:“你来医院看看你妈,别在家捯饬那些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理会爸爸的话。我想,只有这个拐杖才能真正地帮助你,给你幸福。
我开始了第二次尝试。
面对第一次尝试的战败品,我显得更加小心翼翼。我画了图,测量了长度、半径,查阅了更多资料。那段日子,睡梦中我总看到居里夫人认真地钻研;法布尔废寝忘食地投身于自然;阿西莫夫长夜不眠地注视着广袤无垠的宇宙。似乎就像是沙漠中一株渴望雨水的植物,在一次次烈日之下坚守于那片土地,不知道多少天来,在洒满白色的日光灯的房子里,刻刀钻木的声音盘旋于整个天花板。 “滴—滴—”电话声再次响起,“你都多少天没来医院了?别再做无用功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瞬间充斥了体腔,我坚定地认为只有这个拐杖才能真正地帮助你,给你幸福。
不知道太阳东升西落了多少次,我只清晰地记得那日我拿着拐杖,双手背在后头,想给你一个惊喜。窗外,一大片云朵飘过,暗灰的影子缓缓在病房前的天空行走。你睡着了,比起之前更加苍老。像一幅古拙的卷轴画,长久无人问津倍显沧桑。你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眼角的皱纹像水波一般荡开。你睁开双眼,那一霎,你的笑容和眼泪融在了一起。我挥舞着手中的战利品,扶着你试试这个拐杖。果不其然,你撑着它,在狭小的病房里来回走了几圈。我的嘴角扬得很高,无数次构思、探索、创新、改造的拐杖支撑着你。你浅浅地笑着,眉梢有些凝滞。我本打算再修饰一下拐杖,你拉着我的手,轻声说:“还有三天我就要出院了。”
接下来的三天我都陪着你。我给你讲在学校里发生的故事,和你讨论各种各样的话题,唱着一首首我们喜爱的歌,一起靠在病床上看着感动人的电影剧情……
三天的时光悄无声息地流逝了。出院那天,我给你收拾衣物,听到你和爸爸生动地讲述着这根拐杖的便利和我们之间的趣事,笑声回荡在四周。那一刻,我像被深远静谧的时空牢牢抓住。我回头看着你,你的双眸就像以往那般明亮。记忆的长空划下一道急速、惊震的闪电,一个个镜头放映在眼前。那三十多天,自己一个人制作拐杖的过程,冗长而又执拗;这三天我陪伴你的日子,短暂同样固执。幸福的生活原是人类彼此心灵的关怀和那探索、坚持创造出的物质共同谱写的。
天空已经换上深蓝的幕布。你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挽着我,路灯的暖光温柔而又缓慢地在我们脚下洇开,一如既往地将我们的影子倒映在道路中央,越拉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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