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开始刮胡子了。他才17周岁,刚进高中。而且他的胡子(严格说还只能算汗毛)并不怎么浓密。他不用那种隔靴搔痒的电动须刀,而是直接使用锋利的刀片,动刀前还要在脸上二涂抹泡沫状的剃须膏。z每刮一次胡子,妈妈就要大呼小叫一场。妈妈说,胡子会长得又粗又硬,而且满腮都是,所谓的“络腮胡子”,难看死了,将来没有小姑娘要你。爸爸也以亲身经历反复劝阻(可惜说服力不强,因为后来还有妈妈要他了,不然哪儿来的男孩呀)。但不管z怎样不以为然,爸爸妈妈没有把z的剃须刀强行没收。z就我行我素地刮了又刮。剃须刀是舅舅送给他的,说什么胡子是一个男人成熟的标志。z从卜小就最佩服舅舅,如果他嘴上又出现了什么新鲜而俏皮的字眼,十有八少乙是从舅舅那儿贩来的。
他的爸爸是著名作家,常有读者写信来崇拜,但他情愿崇拜舅舅。舅舅从重点大学毕业(而爸爸没念过大学),独自去深圳闯荡过两年,回上海后就在人才市场找职业,跳了好几次槽,每跳一次,薪水也跳一跳,从三千块、五千块,直到万把块。送给z一把高级剃须刀和一部用过的手提电脑后,舅舅移民新西兰了。关于将来干什么,z还没想好。爸爸突然瘫痪,手术前说过这样的话,要是以后无法恢复了,就口述创作,让儿子当助手,帮他整理。z听了很是发愁,他不忍拒绝爸爸,但他实在不愿继承父业。老天保佑,爸爸手术成功,自己又能写了,z这才如释重负。他隐隐约约觉得,他是应该走舅舅这条路的。杂志社送给爸爸一叠印着球星英姿的精美信笺,爸爸拿来借花献佛,以为可以讨好儿子。不料z视作虚物,说,我又不写信。爸爸就挺觉意外。爸爸知道z在初中时先后给不同的女孩写过信,最后那个女孩还送了照片给z。那女孩考进一所重点中学,z也进了同一所中学—却不是考进,差了几分,家里给学校捐了“阿堵物”。这当然很耻辱。那女孩居然还与z同班,就坐在前一排,z每天对着她的后背。但两人就像从不认识似的。z咬紧牙关,暗暗立下誓言,类似“胡虏未灭,何以家为”那样的誓言。在家里,z很盼望爸爸的电脑出问题,而这问题最好就在他的能力之内、爸爸的能力之外。使他得意的是,这方面爸爸确实很依赖他。一次,好不容易写成的一篇文章不见了,爸爸急得变颜变色。z走过来看了看,轻轻松松按了几下键,就使爸爸的文章失而复得。后来,这篇文章还获了奖。z成了功臣。没有z的帮助,就不可能言获奖,因为照爸爸的性格,宁肯放弃,绝不重写。说起电脑,z最近好倒霉。他曾跟过一个同学到一家网吧玩过电脑游戏,后来那个同学又去玩,被班主任抓住了。年轻的班主任正好也在那里玩游戏。但班主任再年轻也是成人,而玩同样游戏的学生,即使长了胡子也算违纪。那同学受了处分,并供出了z,使z同遭责罚。z忿忿不平道,那地方,许多同学都去过的。妈妈说,那你也把他们供出来。z立刻一瞪眼,那怎么可以!爸爸点头说,你倒是一条好汉。
【评语】.当代“成功意识”正浸润着青少年的心田,这些“娃娃”在高科技运用上步子比父辈们迈得更快。难道不值得欣喜?舅舅跳槽奔向高薪,又移民国外,成了“我”的偶像,值得厚非吗?青年学生的价值取向在更新,在嫂变,文章对此作了如实反映。玩电脑游戏,师生共室,是社会现象的驳杂,也是校园的一道“风景线”。作者这支笔也涂抹它一下,写真话,说实话,以诚立意,才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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