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在我头顶停下急行的步履,清风也在我的耳边抚摸,云端缝隙中传出阵阵细密的声音,“游子啊,不要忘了故乡的我。”我捕捉到了来自雪峰的严峻,草原的粗犷,藏包的温情,和阿什都大伯一家的眷眷之意。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我一直把青海看成我的故乡,虽然我是个南京人,因为我是在青海人爱护下长大的。爸爸支边到了青海,他是学气象的,所以气象局派他驻恰卜恰。我们住在阿什都大伯家附近。 阿什都大伯是个敦厚朴实勤劳的牧民,被高原紫外线照得紫黑色的脸膛,天然卷曲的黑发,配了两撇徽胡,像高原鹰牟一样锐利明亮的眼睛,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劳累像利刃一样划破了大伯的脸庞。阿什都大伯有两个女儿,一个叫卓玛,另一个叫桑珠,长得黄黄瘦瘦的,但眼睛像他们爸爸一样锐利明亮。
她俩是草原上出了名的“百灵鸟”,辽阔洒脱的歌喉就像高山上淌下的雪水。可惜,阿什都大妈劳累成疾,无钱医治,早已故去了.大伯待我最亲,说我是草原上最美的格桑花。 我喜欢大伯家的样子,尖尖顶的牛皮帐篷;也喜欢他屋里的简单陈设:火塘,小灶,一盘用羊毛编就的毡子,壁上挂的牛角和马鬃;最喜欢的当然是放在枕边的马鞭和背囊。 跟阿什都大伯牧马是我最快乐的节目。清晨,我坐在大伯胸前,骑在一匹骏马上,一手拉着缓绳,一手骄傲地向妈妈挥手道别,赶着牧群,走进草原上刚升起的太阳中。‘ 墨绿的草原平平展展,像平静的海洋。青翠的酥油草,清清溪水齐着草丛漫流,大自然把它所有的绿都有层次地给了草原。阿什都大伯带着我在流光溢翠的千里草原上驰骋。经阿什都大伯调理的牛羊,吃了含乳汁的酥油草,膘肥体壮,毛色格外亮。黄牛、花牛、白羊,红羊在红太阳下就像绿色缎面上的彩色图案一样美。最美的是看阿什都大伯套野马。他脱下上衣,露出红黑的铁疙瘩似的肌肉,骑上快马,跟着野马飞跑。
他把手里的绳索结成个活扣,在空中,划个漂亮的弧, “倏”地直向野马头窜去,野马巧妙地躲过,扬起长长的鬃。我看得目瞪口呆。几个回合下来,胜利者总是阿什都大伯。他是方圆几百里出了名的待弄牲畜的高手。大伯总是用手抚摸着脸颊上从眉际到嘴角的那条黑黑的伤痕,又悲伤又自豪地说:“这两下子还在土司的鞭子下硬逼着练出来的。我从七八岁开始当牛信的。” 我觉得阿什都大伯是最令人敬慕的。 虽然,阿什都大伯这样辛苦,这样起早贪黑地干活,可是年终总与别人拿一样多的钱。我总撅着嘴,在背后不高兴地向那些“坏家伙”吐口水,为阿什都大伯唱歌:“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儿齐飞翔.……”阿什都大伯红着眼圈笑,再偷偷地抹眼泪,还说:“我那时给土司干活,还享不到现在的福呢。”没法子,最后卓玛姐姐辍学回来帮阿什都大伯的忙,多挣工分了。 清风吹着白云,白云忽地变成了阿什都大伯正朝我咪咪笑呢。现在的阿什都大伯可非同一般了,他是恰卜恰地区著名的企业家了。
去年暑假,我忽然收到了大伯的来信,让我到他那儿过夏天,还寄来了飞机票。还说,卓玛和桑珠两个姐姐也要从北京的中央民族学院回来呢。飞机在西宁机场降落了。我四处寻找大伯。突然一位老者出现在我面前,头戴狐皮帽,足蹬铿亮的马靴,身穿板式羊皮袍子,大襟、领口、袖口都镶有黑色灯心绒,腰间一条暗红色带子,带子上挂着装饰用的银制的藏刀和宝剑,威风凛凛。最醒目的是脸颊上透着红光的一条长长的伤痕。 “大伯1”我一头扎进他的怀抱,禁不住热泪盈眶。 阿什都大伯滔滔不绝地告诉我:“我承包了一个牧场,有一千来头牲口呢。喀,整天够我忙的。我已经和西宁的机械厂联系好了,他们给我提供一套设备,我要办个畜产品加工厂啦,充分利用牛羊奶,做奶酷、奶皮子、奶油、奶粉……再过些年你再来,保准能在草原上看到一座现代化的工厂。”大伯挥动手臂,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落日映红了周围的雪峰,给大草原像镀了层金,草原好像越来越宽阔了。 汽车在草原上颠簸,格萨尔王的后代越活越有劲啦。 清风,请传递我思乡的愁绪;白云,请送寄我恋乡的心语。告诉他们,告诉阿什都大伯,我会归来,归来共享彩霞的浸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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