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成今天心情不好，匆匆吞了早餐就跑下楼去，骑着山地车在柏油路上，从车与车之间狭隙里插过去，把表示反感的“啧啧”声和汽车的笛声和烦躁的心情抛到后面。风既不够劲也不够柔。阳光既不够耀眼，也不够晦涩，一切都混混沌沌。“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司成心里念叨着诗句，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头—板寸，无所谓散发，那……突然一声暴响，吓了司成一跳，是电影院的晰叭发言前的准备。“今日上映《挑战者》，主演:刘德……”声音渐远，司成皱了皱眉，“什么东西···”
“司成。”甜甜的女音响起，侧头看时，是耀眼的丽娜。“早。”司成低声说，毕竞一个班，即便不熟，总可以打个招呼。“哇—塞!司成，你车好漂亮哦!有一张照片上苏有朋就骑了这么一辆，是不是从台湾买的?!”司成又皱了皱眉，然后笑了一下。“司成，你报节目了没有?咱们高一是校活动的主力。”司成笑道:“我哪能上?我一上不把全校人震了。”“那司成……’丽娜红红的嘴唇里露出雪白的牙齿。“真他妈烦!”司成在心里说。
课间。张旭递给司成一个七彩的烟盒，“我爸刚抽完。”司成很在行地摘下塑料套，套在盒盖上，“保护得真好，这么新。谢谢了。”“你现在最想要什么牌子的?”张旭间。“白登喜路，红的绿的我都有了，只缺这一色。还有职，想看看它怎么与《乱世佳人》联系起来……”张旭很认真地听着，他很佩服司成。“对了，我姐的新作，我觉得很好看，偷出来给你看。”张旭章出画夹，捧给司成，“《狂欢节之夜》”。司成看了一眼，抬起头来说，“法国卢梭画的，是吗?”张旭吃了一惊，“啊?我当她自己琢磨的呢，敢情临攀人家的，真是的。不过，司成，你懂得也太多了，修养跟珠穆朗玛似的。”司成谈淡一笑:“你这不是骂我嘛?!下午歌咏比赛等你出丑了啊。，张旭兴奋起来:“别的不敢说，唱歌我最拿手，这回我选的是《Right here waiting》，肯定迷倒一片。哎，你说我这条丝巾用不用戴，我觉得它和茄克那种红不太配。”“戴上吧。，司成说:“礼堂冷，省得着凉。”“得，听你的。”张旭快活地跑开。明明想戴又怕被人指为过“潮”，因而到处挖掘肯定意见，以便届时推出去挡骂。“人，真是有心计的动物。”司成淡淡一笑。白裙的小女孩身上，她很白，并不笑，但目光很温和。“12号选手，高一(5)班张旭户清晰的声音射过来，司成身前身后都是掌声。报幕的女孩子转过身，稳稳地走下去，既没有扭腰也没有把两只脚踩在一条线上，白裙顺顺地垂着，一点不摆。
直到张旭高挥手臂在舞台上向高一(5)班致敬，司成才回过神来。如今，怎会有这么清秀可爱的人?司成问自己。他定了定神，问旁边的人:“报幕的是哪班的?"“初三(l)的白英。”不耐烦地答了一句，那人又去听张旭的歌。
这以后的几天，司成心里乱成一团，他很诧异他居然失去了自己的傲，那被师长责过被朋友赞过的傲，那发誓要随身一生的傲，那坚定不移如雪如冰的傲，突然间塌倒了。这没人能看得出来，但司成心里感受得到。
认识白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认识她去干吗呢?像张旭一样挽着女孩子遭大街吗?像赵皮一样去帮人家讲数学题吗?司成不想这样，但想怎样呢?难道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吗?是的，司成对自己说，因为西亚就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样的女孩子现在真是太少了，不如让她如日月如星云远远地悬在天空吧。司成不想写日记，也不想写诗，像王真那样把自己写成什么流浪的男孩流血的心……
就这么想了一下午，司成想得累了，俄了，但很开心，毕竟想出了一点无头绪却有价值的东西，他大口地咬着馒头，听着世界名曲。
食堂里很挤，张旭和司成幸运地搜取了两把椅子。张旭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朋友们的事，司成漫不经心地听。
“……那简直是一一这土豆真他妈咸—她能同时追三个……”
后面的话司成没有听，因为他旁边来了个黑衣白裙的女孩子，戴眼镜，矮胖，裙子直到脚蹂。“这衣服……”司成想。
“哇!这衣服!’有人喊。吓了司成一跳，那女孩子朝喊的人笑笑说:“你也不知道吗?班主任不让她穿那身上台，遇着她和我换的，她很生气呢……”“班主任真是老土……”
司成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张一合地动，一勺菜放在嘴边半天送不进去。
“那分明就是一条美女蛇!”张旭忿忿地说，“一一你有没有听我讲啊?”
司成这才把菜送到嘴里，说:“就走了一下神，就这一句!你说什么来着?美女蛇?让几个男的打架是吧?然后呢?”
张旭摇摇头，说:“一看你就没听，我是在说——”他刹那间止了声，一脸惶恐地低头吃饭。司成抬头看时，火红的短裙下是修长的耀眼的白，那一定不是白英。司成对自己说，那当然不是，可……
一阵渭晰的笑声刺透屋顶，也刺透司成的耳朵，更刺透司成的心，心里那蟠动的东西张开了合不上。
“讨厌嘛你……乱动……”这声音太熟悉了，这是司成常常盼望的声音。随着火焰一般的身影远去，司成心里有什么爆裂了似的，“轰“的一声。张旭神秘地对他说了两个字，但他没有听到，他充耳皆是轰鸣声。他眼前黑了一下，随即是白亮的光，他觉得天空里有一点东西坠了下去，心海里有一种东西耸了起来。他淡淡一笑。
司成一下子食欲特别好，把自己的饭吃完，又去抢张旭的，一边吃一边神采飞扬地讲着能把张旭笑死的七彩的幽歇。
张旭从未见司成这么快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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