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写诗,比较讲究层递。所谓层递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层层深入的意思。被人们称为“七绝圣手”、“诗家天子”的王昌龄,在这方面作得非常出色。例如他的《从军行其一》,写戍守边疆士卒思乡的愁绪,就是通过层层深入的写法取得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诗的开头点出烽火城,这是一个荒凉的地方,自然容易引起愁情,何况还是在城西边高达百尺的戍楼_匕,这就推进了一层。更兼时间是黄昏,又是独坐,再加上从沙漠瀚海吹来阵阵凄冷的秋风,这三层把愁情层层烘托,感情又深入一步。第三句写传来幽怨的羌笛声,而且吹的又是使人凄然伤神的《关山月》的曲调,更添了愁绪。最后一句写爱人却又在万里之外,愁情就更难排遣了。这样,短短的四句诗就有八层意思,层层深入地把戍守边疆的士卒的愁情渲染得深沉浓郁,难怪它获得千百年来读者的共鸣。昔人评到杜甫“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时说“十四字之间含八意”,就是称赞欣赏杜甫层层深入的写法。
在创作中运用层层深入的写法,首先要求有真情实意,如果只是在文字上刻意求工,故作高深,那结果只能适得其反。王昌龄这首诗,从创作艺术上,给予后人一个很好的借鉴。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茵长。
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秋浦歌》
夸张,是诗歌常用的艺术手法。李白可以说是夸张的能手。
这首诗有两个字需要注一下:缘,因为的意思。茵,这样。就是说,因为愁也像白发这样长。所以这首诗就是突出写一个“愁”字。诗人一开首先用夸张手法写了白发之长,然后说愁也像白发那么长,这样,诗人的愁情之深就写得非常形象了。这里的夸张可说到了极点,白发再长也不会有三千丈。但是,读这首诗时,我们没有那种故作惊人之语的感觉,反而觉得自然。我们也读过另一些夸张的诗,但却感到虚夸。
为什么呢?因为夸张必须建立在深厚的感情基础上。我们知道李白有“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大志,但得不到施展。《秋浦歌》正是李白在政治上遭受挫折,被赶出长安后到池州一带时写的。这时,诗人胸中郁结着无边无际的愁思。诗中的夸张正是这种愁思的强烈的表现。所以读来感到形象感人。可见,夸张要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感情苍白的夸张,只能是虚夸,决不会有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