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不爱自己的母亲,也不能不爱自己的母校。
世界上有许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仿佛舒缓的小河注人宁静的湖泊,既展不开秀美的涟漪,又扬不起腾跃的水波……然而,有许多关于母校的往事,虽时隔多年,却依然历历在目,其形其声浪花四射,激扬飞溅,好似一条奔腾澎湃的滔滔江河。
我不禁回想起在母校北京师大附中人党前后的一些往事来了。尽管时光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然而,只要一想起那些情景,仍然会由于自己的初衷在久历风雨磨难之后没有泯灭,有着一种深深的眷恋、欣慰和倍受激励之。
那是1965年12月,我还是北京师大附中的一名高中学生。
能够成为无产阶级先锋队中的一员,是我从小就怀有的美好夙愿。每当想起父辈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年纪很小就投身革命,成为中国共产党中的一员,心里就禁不住像燃起了一团火似的: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就做不到?不是说要一代超过一代吗?
当时,整个社会的政治空气都很浓,学校里的革命化气氛也十分浓厚。我升人高中不久,便写了人党申请书,并开始了关于党章和党的建设理论的学习。记得在我所在的班级里,还现过这样的学习小组。
不久,党中央书记处指示要在中学生的积极分子里发展党员,据说主持书记处日常工作的彭真同志还批评对此心存疑虑的某些领导同志:“想想你们是多大年纪人党的?为什么你们可以,现在的青年人就不行呢?"就这样,我和学校里的其他三名同学,得以在1965年12月3日加人了中国共产党的行列。
那时候,在普通中学生里发展党员还是件十分新鲜的事情,也许是为了使更多的师生员工都受些教育,党支部的那次发展大会是摆在学校大礼堂里举行的。这种上千人的大规模支部会,在我一生中还是惟一的一次。
时逢岁末,严冬的西北风呼呼地刮着,寒气袭人。可是,学校简朴的礼堂里,却像俄罗斯作家柯罗连科在小说《盲音乐家》中描述的那样:“春天以双倍的活力闯进房来。含笑的春日向洒满阳光的窗口探望……人们的呼吸也畅快和舒服多了,一切都洋滋春天的万象更新和朝气蓬勃生命力。”鲜红的党旗周围,环绕着刚劲的翠柏,郁郁的青松。
下午两点钟,悲壮深沉的《国际歌》声像一阵浩荡的春风,把春天的帷幕进一步拉开了: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一”
这蕴蓄着一股雄伟力量的歌声,曾经鼓舞多少人怀着对新世界的信念,大踏步地走上敌人的刑场,又曾陪伴多少人从沉沉的暗夜奔向战斗的黎明!……以往,我曾经千百次地高唱过这支歌,每一次,都会感到一种强烈的激动。可是,无论哪一次,我都没有像这天那样深刻地感受到这支歌内在的力量。
使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是介绍人对我缺点的介绍和剖析。因为从那之后,特别是近年来,我曾经参加过许多次发展党员的支部大会,发现对新党员的介绍往往是概念化、公式化的,看不出这些活生生的人的鲜明个性,至于谈到新党员的缺点,则往往是用“有时”、“希望”等模棱两可的词句休现……惟其如此,我才更感谢当年我的人党介绍人对我的缺点的剖析,尽管那是在近千人发展大会上,这种鞭辟人里的批评,曾经使我汗颜,使我难以人眠。因为我更晓得,为了更好地挑起党和人民交给的重担,自己必须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不断地荡涤掉自己身上的灰尘,使步子迈得越来越坚定,越来越稳健。
从那次大会召开之后,我最突出的一个感觉,就是自己的生命开始变得宝贵了起来,因为我自小生长在革命队伍里,是党给了我物质的生命,而此时又给了我更重要的政治生命。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比造福全人类更有意义?
出席大会的全体师生员工,都以热烈的掌声祝贺党的行列中又增添了新鲜的血液。从这热烈的掌声里,我却分明听到了春雷般震响的宜哲的鼓声,听到了划破长空的进军的号声。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冷。
12月9日夜晚,为了纪念“一二·九”革命学生运动30周_年,首都各界在人民大会堂隆重集会。会前,中央领导同志还接见了部分大、中学校三好学生的代表。我和西城区的实验中学、东城区的女二中、崇文区的汇文中学的三名中学生一起,也荣幸地参加了这次接见。
人民大会堂,高大,雄伟,壮观,肃穆,使人一进人其内,便会产生一种亲切和威严之感。晚七时许,镁光灯阵阵闪亮。当时担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常务书记的彭真同志和当时担任团中央第一书记的胡推邦同志、当时担任北京市委书记的万里同志及一些曾经参加过“一二·九”运动的领导同志,一齐来到我们中间。
彭真同志身材魁梧,面色红润,精力充沛过人,使我不由得想起他当年做地下工作时曾经以拉黄包车为职业掩护的传闻。
他略带山西口音,十分健谈,讲话时根本不用讲稿,也不寒什么提纲,而是激情洋滋,滔滔不绝,一句接着一句,似乎没有什么停顿间歇之处,使人联想到滚滚东去的江水。他一边讲,一边还用眼光与我们这些听众作着情感的交流。
彭真同志阐述问题很透彻,除了讲到要认真学习毛泽东思想、同工农兵相结合等道理外,还特别强调:一个人千万不能骄傲。“骄傲就容易犯错误。无论是谁,如果认为自己‘到顶’了,那就意味着他开始完蛋!”
这些话,真是人木三分,石破天惊。然而,我当时只感到它针对性很强,是鞭策青年一代在又红又专的道路上不断前进的动力,还没有体味出它有着更深刻的含义,即业已尖锐地针贬到我们党内相当一段时间内潜在唯心主义、形而上学、骄傲自满等“左”的思想的危机。
在后来的岁月里,我和我们的整个国家一起,走过了坎坷折的路程。无论是在比较顺利的环境中,还是在风狂雨猛的逆境里,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亲切教诲都始终牢记在我的心头。我一刻也没有消沉,更没有丧失共产主义的理想和信念。
多少年了,这几朵激流淤起时的小小浪花,仍然像点点晶莹明澈的灯光,时时照耀着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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